中评社香港9月8日电(记者 黄博宁杭州会谈后续报道)“第七届两岸发展论坛——亚太战略格局与两岸关系发展”在杭州举办期间,台湾历史学者、世新大学教授曾祥铎接受了中评社记者的专访。他表示,历史的重大转折往往都是突变而来,台湾的“突变期”可能就在未来七八年。
曾祥铎认为,一边是大陆的迅速崛起,一边是岛内的复杂局势。国民党可能会因明年的“七合一”选举失利而内斗;民进党会陷在“大陆政策”泥潭中,无法抽身;台湾军队战斗力会进一步下降;美国产生了“弃台论”。台湾在面临国际、大陆、岛内复杂的局势时,会迎来历史性的“突变”。
曾祥铎表示,李登辉可能是全台湾最痛苦的人,在耄耋之年活着看到大陆的崛起,看到台湾被他带入死胡同,如今现在一个死结里,难以自拔。
同时,他对大陆的崛起表示欣慰,对大陆多年保持的稳定物价水平,表示赞赏。他认为,只要老百姓可以维持生活水平,中共政权就会非常稳固。
他认为,自近代以来接受的西方文明改变了国人部份的传统行为方式。第一,是从“重农抑商”改为尊重商业,遵循邓小平“发展生产力”的路线,琢磨如何致富,削弱了传统儒家文化对国民行为模式的约束力。第二,是汉民族从历来不重视自然科学到决心发展先进武器,以应对周围及其他国家的挑衅及威胁。
曾祥铎对大陆近些年对毛泽东的过度批判并不赞赏,他认为,毛在维护中国主权及领土完整,土地公有制方面有非常伟大的贡献。
一、历史往往由突变而来
曾祥铎认为,历史的重大转折往往由突变而来,往往是在大家都不知道向何处去的时候,就要迎来结局。二战时期,德国如此、日本如此,国共内战时期蒋介石如此,将来台湾可能还会如此。
以日本为例,当年天皇就炸珍珠港是否有把握向山本五十六咨询。山本认为,美军防备薄弱,偷袭肯定可以成功。虽然他也对长期是否可以抗衡美军表示疑惑,但还是在1941年12月偷袭了珍珠港。
结果在瓜岛战役失败后,山本去南太平洋前线视察以鼓舞士气。1943年4月18日早上,就被执行罗斯福命令的美国海军上将切斯特?尼米兹在代号为“干掉山本”的行动中击毙。
“如果山本早知道他会因为偷袭珍珠港带来的一系列后果而死在南太平洋,他还会干吗?”曾祥铎问,“他肯定不干。可是他不知道,这就是政治家的短见。”这也是突变,突变的结果就是珍珠港加速了美军的参战,直接导致了二战的结束和日本的失败。
再以国共重庆谈判为例。1945年国共两党在重庆谈判,签署了《双十协定》。在后来的关于议会的协商中,提出联合政府设40个国务委员,重大议案需要三分之二多数通过。于是蒋介石问陈布雷,这是需要多少票?陈布雷说27个。蒋介石说,好,那就要27个,剩下的都给毛泽东。毛泽东却说,共产党想要14个,不然岂不是成了橡皮图章?蒋介石不干了。
国共谈判最终破裂后,内战爆发。1947年三大战役打响,1948年国民党败局已定,1949年蒋介石被迫下野,最后国民党迁台。如果蒋介石知道,三年以后他就要失去大陆,他还会在乎多给毛泽东一个名额,在国会上国共两党多拍拍桌子吵吵架?恐怕不会。
因此,曾祥铎认为,政治人物一定要看准。从李登辉到陈水扁就是都没看准。这就好比行车,从台北到高雄,是向南走;从台北到基隆,是向北走。李登辉带领台湾搞台独,犯了方向错误,让台湾走向死胡同,不能回头。结果现在一大把岁数看到大陆的崛起,“恐怕是全台湾最痛苦的人了”。
从1941年偷袭珍珠港到1943年山本命丧南太平洋,再到1945年日本无条件投降,前后不过四年。从1945年蒋介石的声望如日中天到1947年国共内战全面爆发,再到1949年国民政府迁台,不过也是四年。曾祥铎认为,这样的年份就是“突变期”,历史集中的矛盾在很短的时间爆发,解决问题,达到平衡。而台湾现在差不多也到了这样的阶段。
曾祥铎认为,以后的七八年就是突变期。因为2021年会迎来中共建党100周年,2030年左右中国会变成世界第一把交椅。加上明年的“七合一”选举和2016年的“大选”,岛内力量的各种斗争会让台湾陷入到复杂的国际漩涡中,前景难以预料。
二、台湾岛内心态复杂 未来几年前景难料
曾祥铎认为,台湾社会自大陆方面加入联合国以来,一步一步被排除在国际社会之外。岛内总有“中华民国马上要被吃掉”,“茫茫江汉上,日暮欲何之”,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态。
台湾人只有两个解决办法。一方面是往大陆靠,另外一方面就是“混日子”。
去大陆经商就可以看成是往大路靠。曾祥铎举例,他有个学生,在台湾做生意的时候只能是把沙琪玛从高雄卖到台北。后来天天听他的课,听老师讲大陆怎么有潜力。结果跑到广东去办厂,得到了当地党组织的照顾,现在在广东东莞的厂子经营的红红火火,产品买到北京、新疆,好不热闹。
另一方面,“混日子”的心态也从上到下弥漫了台湾岛内。比如他去大陆演讲,北大清华南京大学的学生,各个意气风发,有强烈的国家意识和民族意识,有一种“三十年后我也可能是国家领导人”的精气神,但是台湾学生就没有。
曾祥铎表示,大陆发展起来了,台湾的机会就会慢慢丧失。当年钱伟长曾经想和台湾合作修铁路,结果被李登辉踩了刹车,最后德国的西门子进来,台湾现在即使想插进来也办不到了。何况现在大陆一年毕业600万大学生,10年6000万的数字就了不得。另一边,台湾岛内还天天搞内斗。
曾祥铎认为,马英九明年“七合一”选举很危险。马政府无论在“洪仲丘”事件,“油电双涨”,“美牛”,“检察院内斗”等问题上处理得都十分窝囊,表明他搞不定台湾岛内,因此百姓对他失望。如果明年“七合一”,国民党保不住台北市和新北市,马英九的党主席可能就当不成,那么国民党内就面临内耗。
2016年国民党至少有5、6个人在竞争“大位”的态势会更加明显。首先是朱立伦,其次是目前的台北市长郝龙斌,再有马英九的亲信江宜桦,现任的“副总统”吴敦义,都想角逐。另一边,民进党还会在“中国政策”的死角中找不到路。
在大陆崛起,国民党有可能陷入内斗,民进党没有有说服力的“大陆政策”的情况下,台湾军力也下降。曾祥铎认为,“美国迟早都会出卖台湾”,现在已经有了“弃台论”。甚至有“大陆以减免美国国债作交换,美国废除与台湾关系法,停止对台军售”等说辞。
在这样的情况下,2016有可能在大陆对台湾的让利,大陆的军力增强震慑日本从而影响到台湾等多重作用下导致国民党继续执政。也可能因为岛内对国民党的失望,对马英九的失望导致民进党上台执政。总之,台湾前途迷离,关键的“突变年”就要到了。
另外,曾祥铎认为,如果中共和美国达成某种默契,以某种条件换取美国废除对台关系法,那么将会是很好的事情。
万一双方开打,美国人认为大陆会按照康熙的计策行事,从澎湖登陆台湾岛。三天之内让台北派代表去北京谈判。只要大陆方面攻下澎湖,会发生这么几件事:
第一,所有中产阶级都跑去机场;第二,新台币被疯狂抛售;第三,满街兑换人民币;第四,和大陆有过节的人跑得更快;第五,几百万人失业,会很惨。
三、中国接受西方文明,西方无法处置中国
曾祥铎回忆200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60年大庆的时候,上天安门的情景。当时有中共领导问他的感想,他说看到阅兵非常欣慰。如果60多年前中国军队有这样的战斗力,日本一定不敢来打。可是,中国今天这么强盛,看这些枪和炮,又有哪一样不是接纳了西方文明。因此,是不是可以说,中国有今天还是清朝的那句话,“师夷长技以制夷”?
曾祥铎认为,近代以来,“西方帝国主义”从两个方面改造了中国人的行为方式。这对西方一定是灾难,对世界而言是什么,还不好说。
第一,中国传统社会“重农抑商”,“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后。因为中国人历来认为生意人心术不正,“鸡蛋过商人的手都会小一点”,中国主流价值不倡导挣钱。因此说,“中国人搞不了资本主义”。
但是毛时代过后,邓从马克思主义的“千条万条理论中选中了‘发展才是硬道理’这一句”,就是让中国人民开始赚钱,搞“变相资本主义”,儒家的影响力越来越弱。结果,中国可以有强大的国家机器来操纵资本。为什么中国有80亿资产的石油公司可以收购加拿大、美国价值180亿的公司?因为它们是国有企业,有政府和背后的资源来支撑。
第二,中国历来不重视自然科学,并不重视发展武器,缺乏海洋战略。但是从鸦片战争到二战结束,中国死了5000多万人。“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没有原子弹中国说话没人听”等毛泽东的言论实际上也是从这里面总结来的。前一句话逼得共产党为了实现自己的主张而打仗,后一句话逼得中共开始造原子弹。现在中国开始塑造海洋强国,造航空母舰,在钓鱼岛附近巡航也是一样。
有了这两条,中国有了钱,有了武器,对于西方而言,就是严重的威胁。西方就无法处置中国了。然而,这两条对世界如何,现在还不好说。
四、近些年对毛泽东的否定过分了
对于近年来内地“全面否定”毛泽东的风头,曾祥铎认为是过分了。他表示,1949年美国就要出卖“中华民国”,由黄华负责谈判,要求中共按国际法规则行事,承认国民党私下与美国签订的密约。
所谓的密约,就是“美国放弃表面上和清朝签订的不平等条约,私下再和国民党签不平等条约”。毛泽东不同意,还写了《别了,司徒雷登》一文,并表示,如果承认这些条约,那么为什么还要革命?
民国时期,有“沈崇事件”,外国人有治外法权。而现在这些全没有了。比如浙江大学,“我看解放军就保护的挺好,外国人进不来”。
过去几十年,帝国主义天天说中国要完蛋。那些年里,敢讲中国人厉害只有毛泽东。“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是毛泽东的诗句。还有人说中国人没有科学头脑,可是毛泽东却让三钱(钱学森、钱伟长、钱三强)搞出了原子弹。“美国的在海洋着陆,我们的在内蒙古着陆,这能说中国人没有科学头脑吗?”
再说土地国有化。历史上商鞅、王莽、王安石都想搞这套,可是都失败了。成功的只有毛泽东。如果没有国有化,那么北京的房子“都被美帝国主义买走了”会是什么后果?
曾祥铎表示,他对大陆有信心。因为虽然中国人的行为模式被西方改变了一些,但是骨子里的民族性没有改。“日本人战败了,还是日本人,没变。中国也一样。”他认为,中国人的骨子里就是“有饭吃就不造反”,历代政府的垮台都是农民没饭吃。现在大陆生活稳定,美国人还叫嚣大陆会垮,是不理解中国的国民性。
“我在浙江大学,吃了一顿早饭,只用了两块一。”他说,“如果在台湾,最少要50新台币。”他感叹,“大陆能这么多年,维持平稳物价,非常了不起。就算大学食堂有补助,外面顶多贵一倍。在深圳10块钱能吃到一顿午饭,这就很好。”
五、杂文轶事
曾祥铎采访中谈到,李敖是他的师弟,两人曾一起坐牢。当时曾李敖在楼下,他在楼上。李敖对他抱怨,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跟随父亲,来到台湾,跟着这小岛一起没落。”
李敖的观点似乎宋美龄也有。曾祥铎说,他曾接触一项史料,说宋美龄105生日的时候,问上帝“为什么让我活这么久。”有人问她为什么这样问,宋美龄讲了五点:
第一,我两夫妇有功于当代史,抗日战争打赢了,我们却被赶出中国大陆。
第二,上帝为什么不让我老公再多活两年,蒋公去世第二年,那些跟他斗了一辈子的老对手也来天堂报道。难不成是蒋公在天上太孤独,把老对手们全召唤了去,一缺三?
第三,国民党如果没有蒋家不会成功,是蒋介石北伐成功,让国民党在大陆成势。谁知道到了台湾,国民党最后竟受到排挤,被台独分子搞了去。
第四,我两夫妇就算对不起中国大陆,没有对不起台湾人民。蒋公把金钱和人才全带到台湾,让小岛现代化。可是蒋介石走后,我也被挤出了台湾。
第五,国民党的历史也曾轰轰烈烈,逐鹿中原,如果倒在大陆,从历史看,还是光荣的事。明朝灭亡,崇祯上吊,能历史留名。南宋陆秀夫抱着小皇帝跳海,还赔上一个文天祥。可国民党现在却没落在台湾,没人理睬。
曾祥铎说,这五条虽然没有直接证实,但仔细看来,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