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机后我的座位是C。靠舷窗前坐着一个风骚姑娘，我旁边坐着一个男人，年龄比姑娘大，大了估计三十多岁。

我近期的习惯是上了飞机只要十来分钟就睡着了。我下飞机后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在飞机上能休息两个多小时，可以养精蓄锐。

但是，飞机不能正常起飞了。因为机长礼貌地通知了前方我们要到达的机场上空有雷雨，让我们在原座位上静候，什么时候能够起飞请等待通知。

于是我安静片刻，想睡了。

但是，我旁边的男人开始了对姑娘的极为不雅地举动。尤其令我不舒服的是，片刻后两人互动了。

我的眼角余光或者是眼睛全看清了这两人的动作。倒霉，遇上了一对真正意义上的嫖客及小姐。因为两人的年龄差距太大，男人已经秃顶且能当上小姐的父亲辈份的人了，而小姐至多才二十出头。她的穿着有些裸露，也一脸的风骚媚相。

男人把头栽在了小姐的胸前，两人的相互抚摸和呢呢喃喃的话语引来了我右侧的乘客们的眼光。但能看清他们的不雅举止的也仅限于我们这一排座位。前面的乘客们看不到，我想我后排的乘客如果有余兴也能注意到甚至也看的极为清楚。

但这一对狗男女压根不在乎。他们很放肆很无聊很缠绵更是很可恶。

这一对是旅行玩儿呢？这是听到过的事儿，嫖客和小姐只要说好了，玩一趟云南或三亚双飞五日游，给小姐的钱一天只要付五百至一千不等，就成了。这是短期厮混，买春卖春的另类形式。

我怎么办？就这么让这一对狗男女骚扰着啦？

换座位。我起身看着前后，机舱坐的满满的，没有空座。

又坐下后，男人仍是趴在小姐怀里，小姐的手指很有节奏感地弹着男人的秃顶，小声咕哝说，钱，答应给我的钱！这样的动作加上咕哝的词语让我听了觉得这是直接面对的语言污染和行为污染，我内心的不舒服感觉在时时加剧。

男人把小姐又搂进怀里也咕哝说，下了飞机一准付给你啦。

我闭上了眼睛，想睡片刻。但是，脑子里蹿出来了意识流对话——

？这个女孩儿是大学生么？

——但愿不是！但如果是，也不奇怪。来自贫困地区及家庭的女孩子如此挣钱，便读了两所大学，一所是学校的，一所是社会的。

？她和这样的男人出游会恶心么？

——可能头一次会有，渐渐地会减弱，现在早就不会了！小姐们巴望着这样的机会呐，也玩了，也风光了，也吃也喝了，也挣钱了！

？这个女孩儿只为钱而来？

——是。无疑。这是一次性交易。

？这个男人就是发泄出游了？

——应该如此。

？这个女孩儿要是有男朋友怎么办？

——她不会说这些脏事儿。死也不会说！但也说不准会说，女人这辈子在这样的事情上总是不愿意背上心灵的沉重包袱，要告诉心爱的男人把这包袱让男人永远地背着。哪怕这包袱里全是“屎”，但是女人不愿意背，会甩给男人去背负一生。男女在生命实质上的规律如此。但这是她的问题了，你操什么闲心呐？

？这个男人如此投入？可他妈的撒欢儿来了？

——是。他的妻子也许整天叨叨的让他烦透了，他对妻子早就起腻了，他的孩子也许让他操心也累毁了，他的企业也可能让他烦透了，当然还有无数理由让他来解脱，所以他得发泄放松。他是个男人，他知道这样的放松得趁着身体还行要投入地玩儿。整个社会得了病了，被污染了，他的污染行为比之贪官污吏还算个正儿八经地嫖客。因为他是自己买单，贪官污吏会有人替他们买单。

？但他是不是官员谁知道啊？

——应该不会。官员懂一点儿起码的常识，得在公众面前会操持点儿虽然也虚伪但得符合身份表面的道德吧？

……

哎呀，弄疼我了！小姐的声音。

玩一下啦，哪儿疼了？男人的声音。

不想这些了，烦躁。我再次起身走向了空姐，小声也坚决地说，我想换个座位。

空姐解释说，没有空座位了先生，很抱歉我们的飞机座位今天满员。

我仍是小声更加坚决地说，必须换座位，否则我很愤怒！

空姐极为惊讶地说，为什么，先生？

我小声说，你从我的座位旁边走过去，看一眼就明白了。

空姐听了，走过去了，她礼貌地一直往后走，她什么全看明白了。她走过去之后笔直转身冲着我走过来，脸上一直是会意也理解的笑容。我很喜欢看空姐的笑容，她们的笑容是训练有素的。她们的笑容总是灿烂。

之后空姐和机长商量了片刻，说，她想想办法，让我稍等片刻。

我答应了。

再之后我换了座位，我很兴奋，对空姐再三表示感谢。

一位风度优雅的女士换到了我的座位上。

而空姐给我编排出的理由是我初次乘坐飞机，想坐在靠近舷窗的座位上。我很配合空姐的理由，我换了座位想睡，但是压根睡不着了。

？中国的长达四千年不止的男人社会正在崩溃，一直由男人统治的社会到头了？中国目前是阴盛阳衰了？女性现在正自我解放，这是性解放的前奏曲？也不对，哪儿跟哪儿啊？这类曲调已经唱了不少年头了吧？这算不算性解放呐？性解放这样的词汇是美国的发明创造并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付诸了行动，那是男女欢愉不是交易，相互不收费的。直到出现了离婚率高居不下，美国人开始正视他们自己的婚姻现实，性解放极快终结。现在又闹出了爱滋病，性还往哪儿解放？但是，女性的受压抑开始释放现在倒是正在高潮期了？

——是。女性在中国被压抑了四千多年不止，现在遇到了最好的机会。封建伦理道德观念正在受到来自女人的挑战，而男人们对此显得欣喜若狂。像这一对狗男女——实际也不应该骂他们，这对男女各有所需，小姐需要钱，男人需要性，干嘛骂他们呐？我骂他们的理由实际很简单，你们玩你们的，但是需要一个封闭环境，在你们的私人空间可以随便。你们在公众场合这样污染人的眼睛和心灵，是个正常思维的人也得愤怒，也得骂一声吧？

？改革开放了。八十年代初期是深圳开了窗口，于是有了十万小姐下广东。先是邓丽君软软的歌声挑逗的十亿人民心里也软软的，突然发现在深圳和相应的开放城市竟然有了色情产业，且这样的产业是暴利，且这样的产业有利于男人和女人解决各自所需，于是全国紧跟。这本身就是改革开放的附产物。大河奔腾，泥沙俱下，别这么惊讶！全国如此，是个城市就有色情产业。北京当然也不例外。前段时间的扫黄风暴就是明说首都也有色情产业，且仍然是暴利。去天上人间消费的金领男士也比不过小姐的座驾。小姐竟然开一辆宝马上下班了，让一位金领男士顿时觉得沮丧了片刻啊！

——是。九十年代初期的大西北某些大城市，甚至在党报的头版发表公安局长答记者问，那只是传达更上级领导的指示而已。是公安部门领导以答记者问的形式向公众宣布，为了不影响招商引资的大环境，要求本市派出所警察们不得查星级以上宾馆；也要求市公安局成立了特别行业管理处，有的以数字命名，为“六处”或者“四处”，凡不是“特行处”的公安查处宾馆全是违犯纪律的行为。于是，看到这样的头版内容的人士立即分析说——这上面全说的是废话，只传递出了四个字，为：“繁荣娼盛”啊！

？你说的不对。政府永远把解释权和治理权留给了自己。他们想抓的时候就是严打来了，扫除黄赌毒是公安常抓不懈的专项治理范围。不想抓的时候就是必须让特行处的公安来处理。政府机关的行为和许多文件是自相矛盾的，但解释权永远在人家手上，你就忍着吧？中国的公民权实际是屁民权。

——是。当然是这样。太原的金昌盛和银昌盛一时火暴过，那里几乎是妓院和各类相关色情产业公开经营。但严打来了，他们立即关门。严打过去了，他们再继续开业。

……

我换了座位大约才过了十来分钟，我刚刚有些迷糊劲上来，想睡了。但是那位女士气冲冲地过来了，对我说，对不起这位先生，座位我不换了，我受不了骚扰！而跟着这位女士的空姐对我很抱歉地笑着。

我仍坐了回去。但是，发生了事件，我要求空姐对这一对狗男女说清楚，这是公共场所！能否向这一对解释清楚，让他们收敛一些？矜持一些？

当空姐小声和这对男女解释的时候，男人很凶，说怎么啦？怎么啦？你要是再这么说我，我会投诉你们的？！

这样的凶刹刹的恶语相向，且对付一位如此高雅也极有礼貌的空姐？这便应了一句老陕话——吃屎的狗，把拉屎的人治住了？

这次轮到我愤怒了，我把空姐请到一边，我对我身边坐着的秃顶男人小声说，请你不要骚扰我，听清了？否则我一拳头让你满脸是血！

男人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说，要打人？

我说，对。

男人不吱声了，但只是片刻他说了一句，咱打！

我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说，别惹我，我要是在飞机上打你不过瘾，我会趁着飞机没起飞，一脚把你踹下去！

小姐听清了，对我连声咕哝说，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我们什么也没做。

男人像是有了反应，对我怒目而视地说，打就打？

我瞬间举起拳头，我想我一拳头下去，会把他的鼻梁打断！

但男人却突然抱起了头缩了下去，一声吼：打人啦！

这个草包！我想一拳打他的脸，他抱紧了头缩下去了，我的拳头也没下去……

整个机舱引发了骚乱一般，乘客们全起身往这里观看。

而我旁边的三位乘客全是男士，他们对我助威一般地也吼：

打！

打这个狗日的！

对这样的狗男女得治一下他们的毛病！

此时紧急过来了机长及几个空姐。

事情极快平息。是发生了一次意外。我旁边的三个男士其中之一，他穿便服，他是个精明强干的小伙子，他过来解决了这次事件。他像是对秃顶男人亮了一下证件，我扫了一眼，看清了，这个便服男人亮出的证件是警官证。这个小伙子是个警察。男人立即越发萎缩，一脸恐怖神态。

便服小伙子揪着秃顶男人的脖领子，把他的座位换过去了。

而训练有素的空姐和机长极快把事态压了下去，便服小伙子此时坐在了我身边。

小姐也吓坏了，再不敢吱声。

机长让所有乘客安静，说这里只是发生了一个小小的误会。

秃顶男人坐在了原来便服小伙子的座位上。他让两个便衣警察控制了。

这小伙子对我一笑，趴我耳朵边上小声说，我是刑警，出差执行任务，累坏了，我们就想在飞机上睡两个多小时，刚才的一幕我们三个同事全看清楚了，您前后跑，就想换个座位。

我盯着小伙子，他二十来岁，便服下也掩饰不了他一身的威武及健壮有力的肌肉。

我趴他耳边说，谢谢！

之后我们一直是趴在各自耳边说话。因为我常年累月飞来飞去，我知道在飞机上不敢有任何一丁点骚动，这个小小的空间有一丁点骚动就是大事件，尤其是正在飞行中。

我说，对类似的事儿，你们如何处理？

他说，没办法处理。这样的事儿我们见惯了。说白了，这事儿也不归我们管，我们三个同事就是太累了，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就想睡一会儿。但是这样的事儿让我们遇上了，我们就得管。我们会把这一对男女下了飞机就交给机场公安派出所了。太累了，我们得赶紧回去补足睡眠。

极快，便服小伙子睡着了。

但是，我的意识流竟然不停，还是一直在内心自己和自己对话。

……

？这些年上层精神萎缩，民间话语火爆。网上有各类段子，手机里也会接到各类黄色段子。比如：一老干部感叹，前些年政策硬的时候，咱也硬着呐；现在政策软了，咱也软了；想当年，红米饭，南瓜汤，老婆一个孩子一帮；看如今，吃龙虾，王八汤，孩子一个老婆一帮。横批——和谐社会好；一民工去发廊发泄，一小妹说一次一百，民工说，打个折嘛，小妹说，打八折吧，给八十算了。民工说，再打一下折嘛，刷刷刷地搞价到了二十，小妹躁气地说，闲着也是闲着，便宜你了，一出一进二十块。民工进去了，小妹让他赶紧出来，民工说，出不去啦，我只有十块钱……

——黄段子泛滥成灾了。但从另一个侧面也说明了社会转型期宽容了许多。包二奶成了近二十多年的现象。老夫少妻也多得很。幼儿园里常常发生认错人的事儿，孩子的母亲如此年轻，父亲可以当孩子的爷爷了。尤其是近期的非诚误扰电视节目推波助澜，把女士嫁大款现象当作了收视率，出现了一时的流行语，似“宁可在宝马车中孤独地哭，也不窝在蜗居中受累的笑”等等；某富翁征婚，应征美女达数千之众……等等。婚恋审美价值观早已被颠覆。美女只嫁富二代——剩女只等官离婚——爱情需要多元化——性爱的招式网络化……

？而新的婚恋价值观在哪儿？

——不知道也不好说。五零后的人，谈婚恋只谈理想；六零后的人，谈婚恋要三转一响（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为“三转”，“一响”就是收音机）；七零后的人谈婚恋升级了，要三转一响外加破房一张床；八零后就要有车有房；九零后很现实，有车有房，父母双亡……

？这太可悲，太现实，太逼得穷人和正常人叹息。

——先叹息着吧，谁也无奈。想上天堂吗？去中国；想下地狱吗？去中国。这是北美脱口透的高词儿。本来这高词是用来形容美国纽约，现在改了。

？别说恋爱了，婚姻也很奇怪。前几年的“五九”婚姻是指2009年9月9日9点9分结婚，这是千年一遇的好日子。为“五九之尊”的婚姻。但据有关婚姻办理部门统计数字，在这个日子结婚的年轻人，离婚的已达到百分之七十几了。有些年轻人距“五九之尊”三天后就离婚了！

？仍然得上升至人类的爱情上来说性。性很美妙，没有性的爱是奢谈。中国的传统文化对性的论述，四千多年来经历了太多变化，但归纳一下这类历朝历代的变化无非是六个字，应该为：放开；禁锢；道德……性爱及婚姻就在这六个字之中永远徘徊，否定之否定地循环不止。

——从孔孟诸子到唐代的素女经房中术到明代的程朱理学再到清代的官员不允许嫖妓但可以纳妾再到今天的乱七八糟，性及爱仍是被压抑也被神秘化的奢侈谈资。这是大悲。谈性色变及道德层面的说不清道不明，让人觉得仍如这对狗男女，你只能做，别太招摇也别说！

？中国早就应该有红灯区了。早就应该正视这类现象了。早就应该对这个行业征收暴利税了。早就应该让小姐们嫖客们有个像样的“公共厕所”了吧？

——不行。国情不允许。中国的事儿，太多是捂着干。一讨论就复杂化，就像是说道德，道德早就成了个面团儿，让揉来揉去的发馊了变形了扭曲了，是个公民也得有道德底线吧？但是，底线早就丧失，崩溃就先崩溃了，等待一个时机，这明明是游戏，但没有规则可遵守。

……

迷迷糊糊地睡了。这次空中旅行因为雷雨的关系，我在飞机上多呆了两个多小时。我每次醒来，全见到小姐在对着她的小镜子化妆，她太无聊，她把她装扮成了个小妖精，她压根也不知道什么是美，她的嘴唇一会儿涂成了红色，之后擦掉，又涂成了紫色，之后再擦掉，又涂成了酱紫色……而眼圈儿也是变幻了几类色调，她如此这般卖出去的性，就让人觉得不美，太假，太虚，太脏，太乱，像她的变化的嘴唇和眼圈儿！

而我旁边的便服警察已经睡熟了。

我再旁边的被两个便服警察控制的秃顶男人一直在发呆，他搞不清他下了飞机得去哪儿？但是得去机场公安派出所无疑。他几乎酿成一桩事件，民航的公安能放过他？

下了飞机，我仍在思考。我到达的城市大街上出租车行驶缓慢，接我的小车司机诉苦，说现在省会城市全是这样，堵车，一个小时的车程有时候得三四个小时，进城时一街的霓虹灯闪耀着迷人的色调——我想尽快忘掉飞机上的意识流和那样的行为污染。

和朋友们谈完事情到了宾馆，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我还是没有睡意，失眠，飞机上的破事儿仍是纠结着我，我快速对着手机录音功能叙述，我从年轻时候养了个毛病，如有灵感又不想起来写作，半夜一个人对着微型录音机叙说，让不了解我的人，觉得我有精神病。之后有了MP3，方便多了。现在用手机录音，越加方便，我把发生的事件极快叙述清楚录完，找空闲时间整理出来就是一篇小文章。

之后我呼呼大睡……

2010、6、25写于北京。没发！

2013、7、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