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美国人与上世纪的苏联人并无本质区别,他们都将自己的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当作终极目的。中国的崛起之路,恰恰与之相反。就未来的前景看,美国人的道路并不美妙。不过迄今为止,他们还沉迷于狂妄自大的意识形态,一路狂奔,而前方就是悬崖峭壁。
本周,在美国总统选战步入高潮之际,中国国家副主席习近平访问了华盛顿。中国是世界上新兴的超级大国,而习近平被视为这个大国未来的领导者。此次访问,意味着两国领导人在政府换届之际相遇。美国是世界上最强的代议制民主国家,而中国是最大的一党制国家。许多人将中美两大国间的理念之争,曲解成民主与专制间的对抗,这一错误观念亟需消除。
人类社会的政治史长达数千年,在这一历史长河中点缀了两次西方式民主制度的试验。第一次试验是古希腊的城邦雅典,其民主制度从公元前6世纪维持到公元前4世纪中叶,持续了一个半世纪,实际上只能算是一次昙花一现的失败。第二次试验是现代西方世界,如果把民主定义为一人一票的普选制,那么美国民主的历史是92年,如果更严格地按诸事实,从1965年《选举权法案》颁布算起只有47年。这么说来,美国民主的寿命迄今为止还比不过元朝,后者是中国古代主要王朝中最短命的一个。
既然如此,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敢公然宣称,他们已一劳永逸找到适合全人类的理想政治制度呢?
要回答这一问题,就要追本溯源,回到当前西方民主试验的精神源头。当今西方民主的滥觞,是孕育了现代性的欧洲近代启蒙运动。启蒙运动的核心思想,可以归结为两条基本理念:首先个人是理性的;其次个人权利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这两条理念在本质上都是基于信仰,而非现实的经验。比如在美国《独立宣言》中,托马斯•杰弗逊就写道:“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Creator)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Rights)。” 这个大写的“造物主”是谁?当然就是基督教信仰中的上帝。与此相对应,“权利”一词也用了大写,以强调这条格言的神圣性。美国《独立宣言》中的这一表述,与法国《人权宣言》中“自由、平等、博爱”的信条,一起组成了所谓的“现代性”信仰的基础,而“现代性”在政治上的终极表现形式,就是西方式民主制度。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政治体制中的民主因素促发了工业革命,西方世界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前所未有地突飞猛进。不过,领导西方崛起的领袖们从一开始,就清醒地看到民主试验中天然蕴涵的致命缺陷,他们想方设法试图遏制其消极影响。比如美国的联邦党人就明确提出,他们希望建立的是共和国家,而不是民主国家。为此,联邦党人在宪法中竭力遏制大众意志的过度膨胀。可是,就像任何一个宗教一样,信仰的力量最后总是压倒规则。民主的结果是公民的政治权利无限膨胀,参与决策者越来越多,参与面越来越泛。在美国人们常说,加利福尼亚就是美国的未来。这个未来又是怎样的景象呢?只有无休止的公民投票、政府瘫痪和财政破产。
对美国而言,这个共和国的开创者们有许多理由来限制民主,例如大众素质太低,缺乏见识,易走极端。但随着电视和互联网的兴起,这些壁垒都轰然倒地。归根结蒂,既然人们都是理性的,拥有上帝赋予的不可侵犯的权利,并且一切知识都触手可得,那么他们为何不能参与一切决策?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雅典城邦由于民众无限参与政治,导致了煽动家的上台。
煽动家西亚比德用慷慨激昂的演说鼓动起民众的狂热,让雅典派出其强大的舰队去远征叙拉古,结果被斯巴达所打败,这次致命的出征成为雅典衰亡的开端。再回到当下,现在金钱成了煽动政治的最大推手。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迈克尔•斯宾塞一语道破天机,他说美国的民主先后经历了几个历史阶段:最早是“一个有产男人一票”,接着是“一个男人一票”,然后是“一人一票”,现在正向“一美元一票”迈进。
无论从何种意义上说,当今美国都只是徒有虚名的宪政共和国,实际上已经堕落为雅典式的民主政体。被选举上台的民众代表们根本没有自己的主见,其唯一关心的就是迎合一时的民意,好在下次选举时保住位子。当今信息的丰富和传播的迅速,都堪称史无前例,这诱使民众陷入自己什么都懂的幻觉。利益集团则从中播弄民意并操纵投票,结果是不断减税,提高政府支出,甚至发动自我毁灭性的战争。选举因此沦为游戏,不同的利益集团都在利用这个制度寻租。民主制度之所以陷入这种恶性循环,是因为这一试验的深层基因所致,即对个人理性和权利的迷信。不仅是美国如此,欧洲各国也在上演同样的戏码。相较于当今风雨飘摇的西方民主制度,古代的罗马共和国的历史要长得多,这是因为后者从未自饰为民主,也从无这样的野心。
因此,西方与中国的理念之争,不是出于民主与专制的对抗,而是由于对政治制度完全不同的理解。在前者看来,民主本身就是最终目的;而在后者眼中,任何政治制度都不过是工具。美国人普遍相信,民主就是好,而且越民主越好。在美国,有哪位政治家敢对民主提出质疑呢?西方民主已走进死胡同,或许只有控制民主的泛滥方能拯救民主本身。但在民主制度下,这一调整永远只能是天方夜谭。
相较之下,越来越多的中国民众正在政府引导下参与政治决策,因为这可以促进经济发展和国家利益,而近十年来的成绩也恰恰证明了此点。但如果国情和国家需求发生变化,中国将毫不迟疑地主动调整。在上世纪80年代,民众政治参与度的不断提高,有助于当时的中国走出灾难性的“文化大革命”的阴影,摆脱意识形态的桎梏。但凡事过犹不及,爆炸性的政治参与最终引起了一场大规模的动乱,这就是天安门事件。
1989年6月4日,抗议活动被政府的坚决行动平定了。诚然,这次流血事件令中国人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除此之外的其他选择只会更糟糕,结果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此后一代人的时间里,中国保持了政治稳定,迎来了经济增长和繁荣,并跻身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与此同时,中国在政治上日渐成熟,可以更加积极稳妥地推动政治改革,减少震荡,避免极端暴力倾向。
在政治意识形态上,美国和中国之间存在根本分歧。前者认为政治权利是上帝赋予的,因此也是绝对的;而在后者看来,政治权利的发展必须建立在国家需求和基本国情之上。
照此来看,今天的美国人与上世纪的苏联人并无本质区别,他们都将自己的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当作终极目的。中国的崛起之路,恰恰与之相反。就未来的前景看,美国人的道路并不美妙。不过迄今为止,他们还沉迷于狂妄自大的意识形态,一路狂奔,而前方就是悬崖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