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鼎鼎的康有为因为出生在广东省南海县(现在的佛山市南海区),而被叫做“康南海”,110年前发生的戊戌变法使他踏上流亡之路的同时也使他名垂青史。另有一位南海出生的历史人物张荫桓就没有幸运,他因为参与那场功败垂成的变法几乎掉了脑袋,侥幸多活了两年,到1900年还是被慈禧太后下令杀了,《清史稿》虽然为他立了700多字的一篇传,但对于他的惹祸上身、惨死结局都缺乏详实交代。
张荫桓不是科举正途出身,他的从政生涯是从捐了候补知县开始的,因为能干,受到地方大员的赏识,步步高升,进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出使美国、西班牙、秘鲁四年多,成为驻外使节中的佼佼者,回国后,任户部左侍郎6年,翁同龢对他十分倚重,在日记里称许他“此人才调,究胜于吾”、“真绝才也”。
戊戌变法时设立矿务铁路总局,他与王文韶受命主持。没多久,政变发生,康、梁亡命,他和谭嗣同等“戊戌六君子”共八人先后被捕。狱中,他向狱卒打听“能不能留下一两人?”狱卒说留两人,他问是谁,回答是杨深秀、康广仁。行刑那天,他果然听到套车六辆,自知难以幸免,只有静坐等死,结果,8人中留下了他和徐致靖,徐永远监禁,他流放新疆。上谕宣布他的罪名只有四个词:“居心巧诈,行踪诡秘,趋炎附势,反复无常”,都很空洞,并无实际内容,从这十六个字我们实在看不出什么来,难道仅仅因为他和康有为是同乡?其实,他对维新事业参与不深,他只是一个比较能干的新官僚罢了。他之所以为慈禧太后不喜欢,原因还是在朝廷内部的派系之争,当时所谓的“帝党”、“后党”,他本无倾向,但他与翁同龢接近,而被视为“帝党”。加上他出使多年,沾染了洋气,吃洋菜,看灯影戏,生活非常奢华,家里收藏大量名画,光是王石谷的山水就在百幅之上,书斋就叫“百石斋”。他很喜欢钱,维持他的那种生活也需要钱,他先后供职的总理衙门、户部又都是肥缺,再加上他的侍才傲物、口无遮拦,因此颇受“后党”的嫉恨,多次遭到弹劾,一度曾被革了职。
还有一件事,对他的命运也不是无关紧要的,1897年,他前往英国祝贺维多利亚女王即位60周年,归途在巴黎拍卖行买了贵重的红、绿帽花两枚、钻石手镯两副,献给慈禧太后和光绪帝,帽花是绿的更贵,他指名献给慈禧。但是,他忽略了给一手遮后宫的太监总管李莲英备一份,结果李使坏,在慈禧面前说正室穿红,妾只能用绿。西宫出身的慈禧对此极为敏感,恼怒之下就将两份礼物一律退还。此事虽然发生在前,但慈禧对他从此有了恶感。
当戊戌政变后,如果不是英、日两国驻华使节出面救他,他也是要送上菜市口的,那就不只是“六君子”了。他办外交、出使多年,在外国人眼里,就是个外交家。
1898年9月25日,他被捕之后,英国公使窦纳乐给李鸿章写了信,觉得分量不够,又写信给日本代公使林权助,希望当时正在北京的伊藤博文帮助。林权助在和伊藤商量后,亲自去见李鸿章,并以伊藤名义,请李出手救张荫桓。李一开始不答应,林权助威胁说这可能要引起列强干涉。不得已,李给荣禄写信,要他到慈禧那里想办法。李当时虽不在位,但影响力仍在,接任他的荣禄对他的话还是很相信,徐致靖也是他通过荣禄保下来的。
张荫桓流放新疆,在直隶境内半个月,押解他的两人叫王庆保、曹景郕,他们一路聊天,两个有心人,将他所说的逐日记下来,结果成了一本书《驿舍探幽录》,其中讲到朝廷引用康有为的经过、“六君子”被杀的情况,德国亨利亲王、日本总理伊藤博文召见他的往事,甚至提到:“皇太后私蓄有二三千万金,半在南苑,半在大内,皆用红头绳束之。”两年后发生八国联军之乱,他在新疆被杀,和他的这些言辞恐怕也不会没有关系。流放途中,他做了很多诗,不知道为什么起名《荷戈集》。他对自己的处境倒还坦然,只是怀念流散的名画,其中有这样一首诗:
无限艰危一纸书,二千里外话京居。覆巢几见能完卵,解网何曾竟漏鱼。百石斋随黄石散,两家春作绿杨虚。灞桥不为寻诗去,每忆高情泪引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