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好些天了,师母肖静宁老师给我的杨祖陶老师在天益网站上开设的学术专题的网页,我一直没有花时间去打开并认真阅读。这学期课程太多,最多时一个星期讲了18节课。有些课程还是新课,如“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导言专题研究”,“柏拉图《理想国》导读”,“马克思哲学原著选读”等,我不得不花很多时间来读这些原著。当然,不仅仅因为忙,也因为我的懒惰,我很少去查阅资料,更少主动在网上跟朋友交流了。
今天,当我打开杨老师的专栏时,首先看到的是杨老师的照片。杨老师的样子始终是那样慈祥,令人感到亲切。看到右边的栏目,有“论文”、“随笔”、“读书”三部分。在读书部分,我看到了杨老师给我翻译的《进化认识论》一书所写的序文。杨老师的许多论文,我过去也读过,但是说真的,在不同的年龄阶段,读同样的文字,感觉是很不一样的。现在想想,杨老师的许多文字,我过去即使看了不只一遍,但是未必真的弄懂了其中的深意。这就像我过去也读了黑格尔、康德,但是现在真的拿起原著读起来,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读过似的。有谁能够说,一本真正的哲学书,读过了没有必要重读呢?所以,我就觉得自己以后须要慢慢地用心来读杨老师的文字,再慢慢用心来读康德和黑格尔。
当然,我最近两年来也读了一些康德和黑格尔。例如,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两版序文,《为道德形而上学奠基》全文,《单纯理性范围内的宗教》第一部分,《道德形而上学》的部分章节,读的都是德文,比照的是中译文。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的Einleitung,可能是我读得最认真的一个文本了。当然,最近还开始读海德格尔,他的《存在与时间》德文我也读了100多页了,其中的Einleitung读了许多遍,其他如《路标》、《形而上学的基本概念》、《现象学的基本问题》,我也都尝试通过阅读德文去把握。正是因为有了些许阅读的体验,所以,当我读到杨老师的“译事回眸”时,是非常地有感触。
在回眸一中,我首先读到了杨老师评价自己一生工作的文字,语言是那样的平和淡定:
——岁月如梭,如今我已是耄耋之年。如若给自己的往昔生涯定个位,似乎是属于“一生只挖一口井”的自知自制而又心无旁骛的人。人人都崇敬那些在科学、艺术等领 域“一生只挖一口井”的大师泰斗们,他们挖井不止,直至清泉涌出,源源不断,给人类文明以杰出的贡献,更突显一种令人格外怀念和赞叹的纯粹。我一生只挖一 口井,却少有清清泉水涌出,但在漫长的生命历程和学术生涯中,那些启蒙我、鼓励我、鞭策我、为我提供动力、工具与条件的先辈恩师与友人却是我永远难以忘怀 的。
也许是索非·罗兰说过:一只流过泪的眼睛,才可能是迷人的。我想说:一个对自己劳作的价值和成就具有自信的人,才能表现出一份从容和淡定。我知道杨老师是一个一生勤奋地思索和探究的哲人,而哲人的性格,即通过跟哲学大师长期心灵对话而养成的品格,原本就是宁静。依柏拉图的说法:哲人除了有一双肉体的眼睛,还有一双心灵的眼睛。所以,他们静静地在品尝的,并不是那肉欲的狂欢,而是肉欲背后那真如的善,那通过真理之光而被心灵之眼所关照的“太阳”。我知道杨老师对自己的评价有些苛刻,因为我看了他的论著,知道他的一生,其实是在用心品尝着那口永不枯竭的思想之井中的智慧之水的甘甜,但是所以尝过其中滋味的人,都会知道重要的不是井口到底要冒出多少水份来,而是心灵跟井水交融时的那种味道本身。
接着,杨老师叙述了自己的人生经历:
—— 60余年前,我一个来自 四川小县城的高中生能进入令人响往的著名学府西南联大哲学系学习、抗日战争胜利复原后我又随之到了北京大学,实在是平生最大幸事。往事历历在目。在北大求 学期间,贺麟先生讲授的“西洋哲学史”深深地吸引了我。贺先生在课上课下总是教导我们,搞西方哲学必须把教学、研究和翻译有机地结合起来,自那以来的半个 多世纪里,我始终牢记着先生的话,坚定不移地走在这样一条“三结合”的道路上。翻译工作也就成了我学术生涯中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翻译工作的进展和对翻译 认识的深化,我逐渐明确地树立起了这样一个理念和信念——翻译必须力求忠实于原著的原旨原意。而回顾既往,我的全部译事实际上也正是在这个逐渐明晰起来的 理念之光的照耀下进展的。 ( http:/
说到翻译工作,我不由自 主地首先想起我跟冯至先生学习德语的情景。......令人 记忆犹新的是,冯至先生这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著名的德语教授,似乎从来不着西装,总是穿着长衫。为提高学习兴趣,他还在课堂上教我们如何朗诵德文诗歌,他饱 含激情,其神态举止,其地道的德式抑扬顿挫征服了大家,会使人忘记这是一位着长衫的中国教授。我不妨将至今不忘的、冯先生当年绘声绘色地在课堂上朗诵的歌 德的著名小诗,附在这里,以表对冯先生的追思之情。
读完这些文字,我只能羡慕杨老师曾经有过的幸运。能够跟冯至先生一起学习德语,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不过,当我看到杨老师在下面还引用歌德的小诗,就更加明白了:杨老师其实非常喜欢安静的树林,这正是诗人的情怀啊。
WANDRERS NACHTLIED
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
Über allen Gipfeln
Ist Ruh,
In allen Wipfeln
Spürest du
Kaum einen Hauch;
Die Vögelein schweigen im Walde.
Warte nur, balde
Ruhest du auch.
群峰之巅
是静谧,
树梢之间
你难觅
一丝微风;
小鸟深宿林丛,
不消多等,
你也归来其中。
(游子夜歌,欧凡 译)
这也我非常喜爱的一首诗。而且让我有些自豪的是,我还真的去过歌德提写此诗的那个地方。当然,我没有怕上峰顶,而仅仅在山下仰望了一番。我的一位朋友当时在伊尔梅瑙,他邀请去到他那里玩。这是个安静的、但是非常漂亮的小城。朋友告诉我城市后面的山冈,上面有歌德的小屋。当时真应该花点时间怕上山去看看的,但是由于约好了回柏林的私人汽车,所以我不得不抱憾离开了伊尔梅瑙。不过,令人高兴的是,朋友王树林在歌德小居旁照了一张很美的照片。上面只有树林,是秋天的景色。
只有安静的心,才能感觉到无人树林的韵味。
(2009-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