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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记不得小时候学习过的历史教科书是怎样描述美国的了,但是,美国是一个双手沾满世界人民鲜血的帝国主义国家,这一点大抵是不会错的。最近偶然看到一份资料,竟有四十年前(大概上世纪60年代中期)的中学地理教科书有关美国的条文,印证了我上面那种印象,摘录如下:
“美国是世界上最凶恶的帝国主义国家。密西西比河是北美洲第一大河,在密西西比平原上,由于滥伐森林和胡乱开垦草原,水土流失非常严重,密西西比河终年携带大量泥沙,造成河床增高,常常泛滥成灾。美国矿产、水力和森林资源比较丰富,但垄断资本集团为了追求利润,对矿产资源进行掠夺性的开采,他们只拣投资最小,利润最大的矿床开采,一旦感到利润小就将矿井废弃。美国本来有茂密的森林,但由于资本家的滥砍乱伐,森林面积减少一半。美国工业分布非常畸形,有3/4的工业生产及9/10的机器制造工业和钢铁工业集中在东北部的大西洋沿岸和五大湖地区。美国的钢铁工业是为军事工业服务的,产量极不稳定。美国南部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区,土地大多集中在资本家手中,耕作技术相当落后,仅在棉花产区建立了一点纺织工业。”
不用我多说什么,读者自然能够看出其中可笑之处。可笑在哪里?可笑在当一些人认为可以遮蔽真实的时候是可以遮蔽真实的,而这种遮蔽却不可能长久,总有一天人民会根据自己的判断得出自己的结论,这种结论很有可能与当年庄严宣示的东西风马牛不相及,甚至反衬出那些庄严的东西极为滑稽可笑。这就是历史的力量。
这不是自由主义观点,这是《解放军报》2008年4月27日一篇署名文章的观点,这篇文章是这样开头的:“美国CNN及其节目主持人卡弗蒂,最近很露脸,当然是一副不那么光彩的嘴脸。4月9日,CNN节目主持人卡弗蒂竟然恶毒攻击中国人民,妄称‘在过去50年里中国人基本上一直是一帮暴民和匪徒’。对此,中方多次严正要求CNN严肃对待这一问题,立即停止、收回恶劣言论,并向13亿中国人民做出真诚道歉,国际社会也向CNN施加了舆论压力。但CNN却依然厚着脸皮说话,诡称卡弗蒂表达的是他对中国政府的看法,而非针对中国人民。此举再次激起中国人民的强烈愤慨。”文章说:“卡弗蒂之流的谩骂是有背景‘烘托’的。一些奉‘秉承客观均衡报道的新闻理念’为圭臬的西方媒体在报道中国新闻时患有‘选择性失明症’。他们一听到对中国不利的消息,就特别兴奋,特来劲;凡是有机会可以抹黑中国的事情,他们都无所不用其极地‘妖魔化’中国人民和政府。其用心其用意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总爱戴着有色眼镜观察中国。面对中国的快速发展,某些人在内心深处觉得莫名的恐慌,绞尽脑汁不断抛出各种版本的所谓的‘中国威胁论’。”文章最后说:“眼下,‘做人不能太CNN’这句话正在互联网上流行。奉劝CNN及卡弗蒂之流好自为之,多听听亿万网民的呼声,更要铭记林肯总统的话:‘你可以永远欺骗某些人,你可以偶尔欺骗所有人,但是你不可能永远欺骗所有人。’”
我觉得很是淋漓痛快,用林肯同志的话作为驳斥和嘲讽更是让人觉得淋漓痛快。需要指出的是,我看到林肯这段话与《解放军报》署名文章引用的不太一样,它的原文是:“You can fool all the people some of the time, And some of the people all the time, But you can not fool all the people, All of the time。”一种译法是:“你可以暂时欺骗所有的人民,也可以一直欺骗部分人民,但是你不能永远欺骗全部人民。”还有一种译法:“你可以在所有时间愚弄某些人,或有时候愚弄所有的人,但你不可能在所有时间愚弄所有的人。”我不知道哪种译法更符合林肯的原意?
我想,林肯一定不是针对一百多年以后的CNN某些行为才说这段话的,这段话之所以影响深远,必定由于它在一定意义上概括了某种社会规律或者说历史现象,譬如我前面引述的我们曾经有过的教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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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我们曾经有过的教科书,我还要说到我们被那样的教科书教导着的时候几件亲身经历的事情,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我十五六岁,也就是文化大革命期间。
现在的年轻人也许很难相信,我们的社会曾经进入到近似于原始状态,驱使人们做什么和不做什么的力量不是理性,而是巫术,是某种神话般的力量对于人精神世界无所不在的操纵——具体设想一下,一个每天早请示、晚汇报的民族会有真正的人的生活吗?没有了,有的只是神的意旨、神的愿望。在那个封闭得如同铁桶一般社会之中,人们的思想不是来自于人类个体对客观世界的判断,而是来自于官方根据政治需要扭曲了的现实,所以,这种思想和认识与真实的世界往往相差十万八千里。
当时有一个类似于《长征组歌》那种形式的歌曲,由几个部分组成,有合唱、独唱,分别表现非洲、欧洲、日本等地少年儿童热爱和思念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情节,情深意切,曲调优美,直到今天我仍然能够哼出一些旋律,记忆零星歌词:(合唱)“天上的白云啊,你停一下,停一下,请给毛主席捎句贴心话,隔千山,隔万水,日本孩子日日夜夜想念他。(独唱)我站在富士山下,望着中南海明亮的灯光,毛主席好像在我的身旁,和我亲切地说话,毛主席呀毛主席……自由不能去乞求……”(后面记不得了)就音律之美来说,我认为这个组曲堪称绝世之作,当时和以后没有任何儿童歌曲能够与之相比,可惜,它所传达的观念是荒诞的,甚至可以说是反动的。对于创作了这部歌曲的人来说,这里就有了一个启示:伟大的天才往往会葬送在强大而荒谬的现实之中。但是当时有几个人会认为那是荒诞呢?
在报纸、广播、电台、电视台连篇累牍、没完没了的宣传轰炸中,即使最聪明的人也不会怀疑全世界人民都强烈地热爱伟大领袖毛主席,你不会对《人民日报》上刊登的非洲青年在丛林中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照片真实性或者说真实意义产生怀疑;你不会不认为台湾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不会不相信美帝国主义“日薄西山,气息奄奄”,正在一天天烂下去;你甚至也不会拒绝这样的人生理想: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受苦受难的人民。你相信你恰巧生活在一个幸福得不能再幸福的国度,你恰巧出生在有“人民的大救星”毛主席光辉照耀的地方,你恰巧……既然上帝把所有的幸运都降临到了你的头上,你自然就成了上帝的奴仆。如果这时候上帝说:要解放全世界!你不会拒绝自己的使命,一定会拿着枪杆子冲向俄罗斯、美国、日本……至少在当时的北京,红卫兵办的报纸就有了武装攻占华盛顿和莫斯科的言论,有的红卫兵怀着国际主义情怀竟然真的投入了越南统一的战争,奔向缅甸丛林,红卫兵运动甚至波及到巴黎、东京,北京俨然成为了世界革命的中心……所有这一切都渊源于“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无产阶级自己”的马克思主义信条,而“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毛泽东同志就是那个唯一的上帝,唯一的神。
按照当时被舆论引导的价值观念和行为逻辑,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都可能发生的,和某一个“帝国主义”国家打一仗或许仅仅是其中一种形式而已。所幸的是历史警觉到了一些什么,纠正了这个星球上一部分发热病人的谵语,把他们置放在了正常人的行列里,解放全世界的战争才没有真的发生,否则,我也许没有机会在这里写什么文章了。
可见,宣传或者如林肯所说“蒙蔽”与“欺骗”的伎俩的确能够动摇人的品性,使之成为机器,小小的教科书或者说宣传舆论问题不是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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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在迅猛发展,经过绵延四十年,一直发展到了当下,当下又怎样了呢?让我们引述几段话——
“宣传与司法是控制社会的两大支柱,是制约社会物质和精神活动的两种力量。一切管理都需要这两种力量,首先是第一种力量。”“政治领导者引导社会舆论,要借助各种舆论媒介在有限的时间里,不停地宣传、不停地灌输政见,使之在全局占主导地位。”“宣传的政见被公众接受,标志灌输的成功……”“权力给社会舆论定向,需要有一套完整的宣传系统,从新闻出版到各级的宣传机构,是由上至下发出政见的舆论传播网、又是一条联络公众情感的纽带。宣传系统的职能和目标,在防御、排斥对立意见的同时,让自己的意见取得‘惟我独尊’的地位,是自然而然的逻辑。”
如果我不作说明,读者或许以为这段话出自四十年前“梁效”之类的御用文人之口,其实不是。写作这本书的,是我国最负盛名的某大学的一位教授,这位教授还是博士生导师,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这是一本目前仍然在使用的舆论学教科书。我不怀疑作者的真诚,因为作者随后也强调了“违背人民利益的灌输,愚弄人民的宣传,即使客观地反映事实,也绝不是一种正义的政治。”我更不怀疑这位教授所谈的也许是舆论学的一般原理或者说规则,但是,面对这样的言论以及在“国家官员的政见灌输”、“灌输政见的原则”、“政见宣传系统的组成”、“舆论班子与舆论的活动”标题下令人毛骨悚然的论述,我仍然无法祛除那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为什么?我想起了另外一些事情,譬如关于极权主义。
历史上极权主义概念的兴起,很大程度上是对上个世纪30年代、40年代德国希特勒时期的国家社会主义和意大利墨索里尼的法西斯主义兴亡的一种学术回应——无数学者和政治家都试图对给人类带来浩劫的历史现象给出总结,极权主义成为了一个适当的概念,人们花了很大精力来界定极权主义的起源、特征与发展。50年代,卡尔·弗里德里希和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提出了对极权主义的经典解释,在这个解释中,世界上的极权主义政体一般具有六大特征:1.每个社会成员都必须无条件遵从统一的意识形态;2.由一个人领导的单一政党统领国家;3.由政党领导的秘密警察使用一切暴力恐怖手段控制国民;4.党和政府对信息传播方式进行无所不在的严密控制;5.严格控制武器;6.由中央对经济活动和其他任何社会行为进行控制。在这六项特征中,其中的第四项与我们前面引用的那位教授的观点竟然如此不谋而合,的确让人吃惊——是教授错了还是学者们对极权主义特征的归纳错了?他们怎么就会走到一起了呢?
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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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持不同政见者索尔仁尼琴在谈到苏联社会时,说过这样一段发人深省的话:“在我们这里,谎言已经不是道德问题,它是整个社会的支柱。”一个社会如果像我们目前仍在使用的教科书教导的那样致力于“借助各种舆论媒介引导社会舆论,在有限的时间里不停地宣传、不停地灌输政见,使之在全局占主导地位”;如果这个社会坚信“防御、排斥对立意见,使自己的意见取得‘惟我独尊’的地位是自然而然的逻辑”;如果这个社会“把谎言作为它存在的支柱”……那么,我们将会推导出什么样的结论呢?结论只能是:这是一个极权主义社会。
这就是这位教授的无意之恶,这就是错误的教科书结出的错误之果。
我不认为我的祖国在目前阶段仍然是极权主义的,它以前是极权主义的,但是现在显然发生了很大变化,应当看到这种变化,看到社会在朝正确方向发展。是的,十分艰难,然而也正是在这种艰难之中,这个伟大国家进入到了光荣的历史进步过程之中,有学者甚至断言,我们非常有可能创造出中国独特的民主自由之路……在这样的时候,这位教授的观点的确很难让人接受,因为它不仅与我们对当下的观察背道而驰,与我们对于社会正义的期望背道而驰,也与我们从过往经历中产生的经验记忆背道而驰。
1999年,我有机会到台湾去了一趟。当飞机在台北桃园机场降落的时候,我油然想到曾经被教导说这里的人民吃不饱,穿不暖,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自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我在台北和其他台湾城市看到的是一个高度文明、经济发达的区域,是一个虽然没有达到今天(2008年6月1日)的状态、然而终归有很多为了自由民主而奋斗的政治家和思想家,那是一个应当被我们艳羡的地方。有趣的是,这个地方利用资本主义的经济制度成长为“亚洲四小龙”的六七十年代,正是我们为台湾人民的苦难命运忧心如焚的时候,正是我们准备跃马横枪跨过海峡去解放他们的时候,而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坚定的社会主义者刚刚经历过被饿死3000万人的所谓“三年自然灾害”,刚刚经历过导致国民经济崩溃、社会文化被摧残瓦解为一篇废墟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
可见,正如我前面所说,人在一定条件下是会成为傻子和机器的,这是极为可怕的事情,比这更为严重的是,在全球化时代,任何国家的事情都不仅仅是这个国家的事情,它是整个世界的一部分;一个国家的正义将会对世界的非正义产生威胁,相反,一个国家的非正义也会对世界正义构成严重挑战。
四十年前成为傻子和机器的中国人在世界其他地方引起了怎样的反响呢?
1968年,中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之际,巴黎爆发了著名的“五月风暴”,大街上出现了身穿中国绿军装、头戴绿军帽、胸前佩带毛泽东像章的法国青年,他们自称信奉“毛主义”,在巴黎大街上挥舞“毛主席语录”小红书。报刊疾呼“巴黎街头出现红卫兵”。大学生们罢课、竖起路障,巴黎警察用警棍、高压水龙、催泪瓦斯镇压学生,学生焚烧汽车、投掷石头回击警察。罢课迅速扩展到全国的大学和高校。到5月22曰,参加罢工的工人已达上千万,从汽车厂到飞机厂、从商店到码头、从电影院到殡仪馆,几乎所有人都投入到了罢工罢市的行列。工厂停止生产,商店停止营业,银行中止业务,海陆空交通全部中断,整个法国的日常生活陷入空前混乱。
在这种背景下,法国导演Jean Yanne拍摄了一部《人民解放军在巴黎》的讽刺影片,表现的是中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熊熊烈火从北京一路烧到巴黎,六亿中国人民解放军攻入欧洲,不发一枪一弹占领法国,法国总统逃往美国,法奸和解放军建立了中法合作共和国,法国的同志全部穿上了中山装。新政府为了给法国人民灌输革命思想,在大街上挂满了马克思、列宁的巨幅画像和海报,法国人民还在大剧院上演被改造成《红色娘子军》类型的芭蕾舞剧《卡门》宣传革命……人民解放军按部就班地改造着法国,自己却最终抵挡不了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最后悄无声息撤出法国。
这部于1974年2月在法国和西欧部分国家上演、而我前不久才看到的电影很让我感到伤痛——中国人在电影里竟然成了那样一群没有理性、没有人性的家伙,我甚至开始怀疑那个叫Jean Yanne的法国导演丑恶的资产阶级动机了。然而仔细想一想(重要的是笔者是从那个狂热、荒诞年代过来的人),你又无法否认电影所敲打的部位让我们羞愧难当,无法否认它所反讽的东西不是凭空编造,它就在那里,就写在我们民族的历史之中。
这就是说,历史并不总是让我们骄傲,它有时候会让我们极为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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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1945年写作了一本《国家的神话》。在我的印象里,很少有人像卡西尔教授那样如此大量丰富地掌握哲学史知识,他的著作总是琳琅满目、丰富多彩,这本《国家的神话》也是一样。卡西尔从哲学史角度论述了神话在人类社会历史上所起的至关重要的作用——“我们从历史上发现,任何一种伟大的文化无一不被神话原理支配着、渗透着。”——最终把论题归结到了法西斯主义极权主义的历史现象之中。要知道,这本书写作于1945年,纳粹政权还没有分崩离析的时候,因此,与其说这是一本政治哲学著作,毋宁说是研究当代社会的社会历史学著作,它需要远见卓识和胆略,更需要严谨的科学精神。
卡西尔认为, 纳粹在德国的兴起是“从政治神话的起源和产生开始的,以后的军事武装只是上述事实的一个结果。”这就是说,某种文化首先奠基了极权主义的土壤,然后才有极权主义的大厦,这里所说的“文化”,即巫术文化。
卡西尔教授说,现代世界的巫术与古老的巫术具有相同的形式和内容,比如,一、它需要专门的词汇,而这种词汇也就真的在德国被创造了出来:卡西尔教授说,他曾经读到过一本《纳粹德语——现代德语用法汇编》,这本书详细开列了纳粹统治创造的新术语,“创造这些术语的人对他们所从事的宣传艺术有着精湛的把握。”二、它需要巫术仪式来影响公众的意识和感情,“在极权主义国家,没有私人的领域,没有政治生活的独立,人类的整个生活都被引的仪式替代了,这种仪式与我们从远古看到的巫术仪式没有任何分别,同样严厉而不可抗拒。”“不表演一种政治仪式,人就不敢在大街上行走,不能跟邻里或者朋友打招呼。与原始社会一样,如果一个人违背仪式,就会被认为犯下了反对领袖和国家的严重罪行,就意味被逐出群体,意味痛苦和死亡。”三、政治家像巫师一样反复预言有一个如同天国一般美好的未来等待着众生,因为他们知道“用幻想的力量比用纯粹的物质力量更能够蒙蔽和动员大众。”
这种描述,已经为我们的经验所证实。
在极权主义的重压下,知识分子又怎么样了呢?卡西尔教授痛心疾首地指出,受过教育的人,有知识的人也不得不放弃作为人的最高特权——诚实和正直,与大众一道表演同样的仪式,用同样的方式去感觉、思维和说话。“他们就像提线木偶一样,甚至不知道个人生活和社会生活都由政治领袖在操纵。”这种严重状况来源于“通常的政治压迫不会产生这种效果,即使在最严酷的管制之下,人们也不会完全停止他们的生活,总会保留某种程度的个人自由来反抗这种压迫和管制。”“而现代政治神话则像毒蛇一样在攻击牺牲品之前就对他进行了麻痹,人们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被击败和征服了。”
这就是说,按照目前仍在使用的教科书的观点,“政治领导者引导社会舆论,要借助各种舆论媒介在有限的时间里,不停地宣传、不停地灌输政见,使之在全局占主导地位。”“宣传的政见被公众接受,标志灌输的成功……”他们的确成功了,所以,我们才不断在自由主义的思想洪流之中感受到一种盲目的非理性逆流的冲击。
历史的谎言不必非得等待历史的否决,因为那需要很久很久,人的本性和直觉有时候会比历史更迅速更直接进入真相——文化大革命后期,被教科书和五花八门的宣传机器蛊惑得没了模样的青年人,包括像我这样到农村插队的知识青年,一旦进入社会,真切地看到被谎言掩盖的无所不在的贫困和不正义,看到权力掌控者使用暴力或者非暴力手段对于人自然权利的褫夺,在开始思想的时候切实感受到被禁止思想的那种痛苦,所有的谎言就都被击碎了,我们的灵魂终于用自己的声音说:“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
在这个意义上,我又觉得教科书之类的东西极为愚蠢、荒唐、可怜、可笑——你无法遮蔽一切,你是无法控制人的心灵成长的,你永远无法控制;即使是那些你控制了的人也会在某一天宣布说:“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2008-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