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又匆匆,时光如高速公路的汽车飞驰而去。恍惚间,到澳洲已经两个月了。离开上海时犹是寒风袭人的隆冬,而澳洲已经进入夏季。
如今二月,正当盛夏时光的悉尼,一切都显得那么迷人:浩瀚的大海,碧绿的波涛,金黄的沙滩,高耸的楼宇,清凉的海风轻抚绿树繁花掩映着的建筑式样精美的花园洋房,环境幽美洁静,令人为之陶醉。
悉尼是澳洲最大的海滨城市。这里具有地中海式的气候,却没有地中海地区的低温。悉尼冬季最冷月份的均温为11.8摄氏度。夏季最热月份的均温为22摄氏度。这样宜人的气候条件使人们的活动变得甚为闲适,而四周辽阔的蓝色海洋又为人们提供许许多多天然游泳场。
悉尼的海岸蜿蜒曲折,宛如硕大的树叶落在地面,港湾错落有致,海滩纵横有趣。澳大利亚人疯狂地热爱着海滩。他们的一位社会评论家说:“海滩是澳大利亚生活特色—即赤裸裸的享乐主义—的中心焦点。”仅悉尼一地,即有40多个海滨浴场,其中最著名的BONDI BEACH(邦迪海滩),就可容纳10万人进行日光浴、海水浴、游泳冲浪和沙滩排球等其它体育活动。
在漫长的夏季,悉尼的海滨总是人群众多,热闹非凡。笔者应友人之邀,在一个周末,举家驱车到BOTANY BAY(植物湾)度假。据说此地是英国探险家柯克船长于1770年4月29日首次发现澳洲时的登陆之地。当时他看见海岸上树木茂盛,花草遍地,便起名为“植物湾”,此名一直沿用至今。1970年4月29日澳大利亚举行柯克登陆200周年纪念,英国女皇夫妇亲自来悉尼参加庆典,并主持柯克大学的开学典礼。
我们来到植物湾时已是下午,阳光灿烂,海水碧蓝,阵阵细浪轻舔着金色的沙滩,发出极其温柔的声响。一群群洁白的海鸥追逐着彩色帆板,飞翔于波涛之间。
海水中游泳者各显其能,沙滩上躺着沐阳光浴的人群,宛如一簇簇鲜艳的花朵,绽开在金色锦锻上。而在海岸的绿草地里也躺着许多澳洲的中年男女。我仔细看了看,如同我们一样躺在榕树浓荫下的澳洲人,大多是年老的男人和妇女,其间,也有几个熟睡的孩子,小脸上洋溢着甜甜地笑意。
女儿告诉我说,澳洲人喜欢阳光是出名的。他们每年在海滩上、公园草地沐日光浴的青年人占其总数的二分之一以上。她的导师爱德华和夫人芭芭拉平时的消闲,就是驾着自己的小帆船,在海上驰骋,凌波驭浪,十分潇洒。
有一次爱德华邀约课题组的几个研究生一起去玩,由于船太小,必须分批乘船出海。大家你推我抢,熙熙攘攘,又是驾船,又是野餐,在海边度过了一个有趣的假日。中国学者黄源深教授和陈弘在《澳大利亚文化简论》专著中说:“对居住在沿海城市的澳大利亚人来说,没有比海洋、海滩、自然公园以及露天运动场更美好列诱人的了,良好的沿海环境成为造就澳大利亚独特的以享乐为主要目的的大众文化的一大重要因素。”
澳大利亚人喜爱海滩、阳光、草木大概也是一种对回归自然,过悠闲生活的崇拜。他们深深懂得“享受悠闲生活比享受奢侈生活便宜得多,而且享受闲暇的生活所费不多。”(梭罗)我们在悉尼的邻居是一个名叫布列琪(BRIDGET)的澳大利亚姑娘,今年18岁,正在商业学校读书。她极其热爱日光浴,一有闲暇,便拿一条浴巾往地上一铺,身穿比基尼泳装,戴一副太阳眼镜,往后院一躺,任夏日阳光在她身上抚摸亲吻。她觉得这是一种崇高的享受。看着她古铜色的皮肤,确实给人一种健康女性之美。她曾笑着问我女儿说:“你们东方人不太喜欢阳光?为什么?”
我想中国人也是喜欢阳光的。在我的记忆中,背靠墙壁,坐在小竹椅上晒太阳曾是农村老人取暖的一种方式,不过那是在冬天。
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夏日可畏,冬日可爱”的谶言。丰子恺先生写冬天晒太阳的体验时说:“太阳光笼罩了我的上半身,使我暖烘烘地快适,这一切生命之母的太阳似乎正在把一种祛病延年,起死回生的乳汁,通过它的光线而流注到我的体中来。”
而在夏天,那赤焰焰的灼热使人涌流一身汗水,不像在这南半球的悉尼,虽是夏日的阳光,依然是人们所热爱的。可见随着环境与感受的不同,事物也就随之差异。澳洲人喜欢阳光浴,使政府有关部门不得不提醒公众:“不可仅仅依赖于防晒霜来防患皮肤癌。澳洲卫生福利研究所的数据显示,1992年皮肤癌黑色素瘤已夺走871名澳大利亚人的生命,因为防晒霜只能阻挡97%的紫外线B光,而对紫外线A光只能阻挡70%。另我,澳洲两座大学的科学家也研究报告说长期在阳光下暴晒,眼睛可能会被灼伤,并会发生白内障和红眼病。尽管如此,澳洲人并未退缩,仍然执着地爱恋着阳光与海滩。”
另外我认为,澳洲人对于夏天有一种偏爱。
这不仅仅因为夏季有诸多的假日,例如圣诞节、新年、国庆节等,甚至情人节也在这个寄节。而且夏天的阳光与啤酒也使澳洲人特别兴奋激动。
澳大利亚著名社会学家格雷戈·麦戈雷格在《澳大利亚面面观》一书中曾说:“澳大利亚人对生活就如同对待一次野餐那样,有着一种过分强烈甚至盲目的乐观主义。”“他们最终把享乐置于一切之上。对他们来说,重要的生活之乐趣—阳光、啤酒、性。而非生活的责任。存在并不是为了有所成就,而是为了享受。”
也许对享乐与享受一词与我们的理解不同。我那在新南威尔大学代工系做博士研究生的女儿告诉我,你如将麦戈雷格的话跟他们说,那将被认为是对他们的赞赏。她说澳洲同学见面时常常会说:“Have a fun”。(意为找乐子,寻乐趣)这种对舒适的追求已成为一种生理习惯,一种风气,一种本身值得追求的理想。世界上使人舒适的事越多,人们也就越觉得可贵。
那天从植物湾休憩归来,夜里我就做了一个晒太阳的梦。我躺在海滩细沙上,头枕着沙堆,而朝太阳,贪婪地用整个身心吮吸着,吮吸着南半球二月的阳光。
1994.2.17.悉尼
(原载天津《城市人》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