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字好看,虽是上下结构,笔画不算少,但写起来却有些和实物一样的精致美感。
故乡鱼塘里自然生长的野生菱角纤细巧致,有的四个角,有的三个角,有的两个角,刺很扎人,所以也叫“扎角菱”。
菱角不是每个池塘都长,它挑水。长菱角的是一个大鱼池,菱角叶子匍匐在水面,画儿一般美。轻轻拨开,看得见池底的水草和游鱼。
菱角成熟了,勤快的人们做完农活,驾小船或坐大脚盆,去池塘里摘菱角,煮熟,挑到集市上卖。孩子们见了,牵着大人的衣服角往菱角篮子跟前拽。卖菱角的大妈不是专门的生意人,家里没有秤,就拿只茶缸验。没有包装袋,随手扯些荷叶。
五分钱一杯,大妈实诚,茶缸上面堆了又堆,像金字塔。抓菱角很有意思,有些像人们说的抓沙。越抓多越扎人,撮起五个手指轻轻拿最好。验好后,取一片荷叶,折成斗状盛菱角,递给迫不及待的孩子。
孩子多,一杯菱角解不了馋,没吃够,也爱玩,想着鱼池里有,就设法结伴儿去采。鱼池水深,只能偷偷去。吃过午饭,和秋秋一约,找出一截不短的草绳,溜到池塘边。选一块平展的地方,捡一块大砖,用绳子绑紧,使劲往池子里一扔,感觉绊倒菱角藤了,再慢慢往岸边拉。菱角家族一团和气,手拉手,脚跟脚,牵牵扯扯间七大姑八大姨都拉上来了。
慢慢拖上来菱角藤,细细翻找藏在藤叶间的菱角,到处是刺,这活急不得。刚从水里捞上来的菱角,绿青红紫。捡干净菱角藤,顺手把枝蔓丢进水中。
摘下来的菱角,嫩的,直接剥了皮吃,刚开始有些微微的苦涩,过后才是香甜脆爽。老的煮熟后,用上牙咬,咬不动用菜刀砍,刺角满天飞,粉白的菱肉到处蹦,吃在嘴里满口甜粉。多年后吃板栗,觉得它和故乡的野菱角味道相似,甚至以为野菱角更好。板栗总有坏的,败胃口。而菱角,个个好。
初冬来临,菱角老迈,自行脱落,一个个掉进水底。农人们制作成专门的菱角耙子,把它们捞上来。
“砍菱米哦......”一听到这吆喝声,小街人就知道,卖菱米的爹爹来了。爹爹戴着一顶草帽,挑着一担箩筐,箩筐里是又硬又干的菱角。有人要买,他放下担子,摆好自带的一条半长凳子。长凳上竖着一根木桩,巴掌大的木桩面,是爹爹的舞台。他拿出一把特制的桃型弯把子砍刀,利落地砍菱角。
爹爹是手艺人,砍菱角是技术活。菱角在爹爹的小斧头下乖乖顺顺,一粒粒菱米是一枚枚迷你金元宝,淡淡的乳白色泛着紫,嚼在嘴里又香又粉。大人们买好菱米,拿出一两颗往身旁的孩子嘴里一塞,其余的不知道藏哪儿去了。
到了大年三十那天,菱角米才拿出来,拌上米粉,上蒸笼里和肉一起蒸熟。蒸熟的菱米黏黏稠稠,营养丰富,入口即化,是暖幼慰老的好食物。
老菱角,还可做成营养丰富的菱角豆腐。儿时,奶奶赶集,买一块回来,和煮熟的藕一个颜色。切成小块,两面煎,加辣椒香蒜烩,可与肉菜媲美。有些北方的湖区,用菱角米做窝窝头,很有特色。也或者掺进大米焖成菱角米饭,又美味又有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