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动物,还是人,都渴望爱,渴望被关注。
我是在野外的池塘边,遇见这只猫的。在一棵柳树下,在一丛丛婆婆纳身边,它独个儿,我独个儿。我望着它,它望着我。它的眼睛是绿豆色,不,比绿豆色淡。对,是煮熟的绿豆沙的颜色。
它的眼神很好看,专注,单纯。我不禁笑了,笑出了声。它不会笑,但它叫了。喵喵声,柔柔的,雅雅的。
然后,它走到我身边。我知道,它亲近我,我最好的回应是抚摸。但我怕,不敢用手抚摸。我用脚,在它的背上肚皮上摩挲。
看得出来,它很享受。顺势一倒,躺在草地上。我忽然觉得,用脚帮它摩挲,不雅观,有些亵渎情谊。想捡一根小棍儿,帮它挠。但心里忐忑,怕捡棍子的动作,让它心生误会。不过,一边想的当儿,还是捡了一根棍。或许太投入,它没有丝毫的反应。
它舒服了,想跟我玩,给我表演。它伸出爪子,抓住棍子,咬着,用很大劲,咬得崩崩响。一边咬,一边在草地上打滚。
我索性把棍子丢给它,让它玩,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它见了,翻身起来,跳上石凳,往我身边靠。我连忙起身,把整条凳子让给它。
它并不在石凳上玩,跳下去,在草丛里寻吃的。我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唤它。它望了望,又跟过来。我并不停下来,也不陪它玩。它意识到,站住了,在一棵树下,抓耳挠腮。
过了几天,又去散步。还没走近那棵柳树,远远的,两道影子“嗖”的一下,从草丛蹦出来钻进栏杆里面的藤蔓中。
我认出是上次见到的那只白猫,外加一只麻猫。它们在草丛里玩,听到动静,赶紧躲起来。
我找个缝隙,从栏杆外搜寻它们。白猫躲在浓密的草丛处,两只眼睛盯着我。我看它,它不跑,趴在那里,定定地望着我。它知道,我一会儿就得走。我走了,它们再跳出来玩。
上次,它独个儿的时候,和我开心玩耍的那一刻,我记得,它是不会记得的。猫儿狗儿就是忘性大,才总有那一抹天真的眼光告诉你:它是第一次看见你,对你很好奇。
它和我玩,实在是无聊至极。略略有办法,它就想和它的同类在一起。就如同大人和孩子。任何时候,孩子都不喜欢大人。大人的眼神和动作,和他们不在一个层面。和大人玩,他们是无可奈何。也或者说,是神的旨意,来引渡他们的父母,学会相爱。
一两分钟,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中途,或许是蚊虫的骚扰,它摆了摆头,又继续盯着。中途或许是脖颈酸了,它换了一个方向。绿眼珠,没有丝毫的忽闪和胆怯,定定地望着。
我被这眼神感染,真切地唤它出来,想要抚摸它。我很想了解它的生活,问它苦不苦?是否孤单?可它的眼神明明在告诉我:所有的苦,所有的孤独,就是生命本身。
这只猫,有了另一只猫的陪伴后,当然也就不会理我 。想到此,赶紧走开,不要让它们俩心急。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后听,看它们有没有“嗖”的一声,从栏杆里跳出栏杆外,继续刚才的游戏。
我不回头。但是我想,如果是两个孩子,他们也许会跳出来,接着刚才的游戏。但是也许,他们会忘了自己刚才做着什么,而重新投入一个新的游戏。两只猫,大概和两个孩子的心思差不多。
我遇见一只猫,其实是遇见了神。神让我从它身上,看见美,看见欢喜,并热爱每一个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