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某天,看一篇文章,说到茼蒿花。还有图片,小雏菊一般,明黄而静朴,一下子被打动,想起邻居彭阿姨家种有茼蒿。
春节一过,就是吃茼蒿的最好时节。邻居说,那边彭阿姨种有一小块地的茼蒿,因为疫情,彭阿姨被隔在外地。茼蒿可食的季节很短,如果喜欢吃,可以去掐。想着不是自家的东西,也就没好意思去。
它还在吗?有没有被拔掉?
等不及,马上去看。远远的,一朵朵黄花摇曳。彭阿姨还没有从老家过来,那块地也就没有进行春播。
回去拿了剪刀,速速又去。茼蒿老了,近一米长的苔,有的是花苞,有的正开花,有的已结籽。籽多,成球状,如向日葵的盘。
随手剪了一捧,拿回家,插在花瓶里。顿时,原野的气息弥漫房间。使劲嗅吸,有茼蒿微苦的气息,有野菊微微的药理味,有阳光微微的干燥气。
茼蒿,是菊科,属野地沟渠。儿时,奶奶的菜园,没有它的身影。“正月藜,二月蒿”。刚过完年,是茼蒿最清嫩的时候,大家去野外一箩筐一箩筐地采。
它可以清炒,可以给蒸肉打底,最有特色的是茼蒿糊糊。米粉加水浸着备用,茼蒿切细碎,在锅里炒,炒到差不多时,加水。滚开后,把浸好的米粉倒进去,不停搅拌,加盐,加猪油,加调料,倒进大碗,就是一碗药味扑鼻的茼蒿糊糊。
用茼蒿做成的菜,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我,不喜欢。无论奶奶怎么做,无论它吃了有多好,也不伸筷子。不过,不喜欢的人,多年后会喜欢。现在,我接受了它的药味,觉得它无比鲜香。
现在,这道菜在故乡的地位很高。每一家餐馆都有。游子回到故乡,请客吃饭,绝对会点它。吃了,更加舍不得母亲的灶台,舍不得乡野的气息,舍不得故乡的怀抱。
其实,米粉糊茼蒿是好菜。它那特有的药味是蒿之清气,菊之甘香。蔬菜里,凡是有药味的,有苦味的,人们不喜的,都是好东西。
开始接受不了,随着时间流逝,饱尝生活的万般滋味之后,就会觉得,苦味,药味,酸味,辣味,无有不好。
当年,杜甫拖着病体,从成都出发,坐船回家乡。经过公安时,当地友人做了一道糊茼蒿款待他,他吃了赞不绝口。传说,那碗茼蒿糊里加了腊肉。
茼蒿,吃在嘴里怪怪的味儿,是它的个性。有怪味,是为了保全自身。牛不吃,虫不蛀,遇到荒年,它和茨菰一样,救人命。这,是它的品格。
地里的茼蒿,花开尽了,籽结完了,主妇们砍它回去当柴烧。正逢端午节蒸粑子,以茼蒿梗做燃料,粑子的香味非同一般。
现在,茼蒿一年四季有卖。菜场里,有一家专卖贵菜的摊子。所谓贵菜,就是些稀罕菜,或者农家菜园的有机蔬菜。有时候,看见茼蒿,我虽不买,但总会多看几眼。已不是野生物种,而是大棚种植,药味淡了。
书里说,九月种茼蒿。我决定,过几天再去彭阿姨的茼蒿地弄些茼蒿种子,立秋后撒在花盆里。不为吃茼蒿,只等它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