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奶奶的夏季菜园,蔬菜是很丰富的,辣椒、茄子、扁豆,豆角、瓠子、黄瓜……这里面,我最爱豆角。
和奶奶一起去菜园浇水摘菜,最喜欢采摘的是豆角。豆角的花,紫紫白白,缱缱绻绻。长长的果实垂着,如姑娘的辫子。所以,我们那时候叫它“豆挂子”,也叫它“豇豆”。
那时候的豆角,我们还生吃。放学路上,肚子饿了,拐进人家的菜园,寻那翠绿的嫩豆角。水蛇一样,在清风里晃动。摘几根,边走边嚼。微微甜,一股生豆子味儿。
在我的认知里,豆角有两种,一种是青色细豆角,一种是红色粗豆角。前者,夏天时成熟,适合爆炒,适合泡酸豆角。后者,属于秋豆角,长老些,煮的烂软一点,破了,米粒全跑出来。
豆角丰收,吃不了,也或者故意留一些,让它苍老,剥出米后,留着。冬腊月间,拓豆丝,没有绿豆,把豆角米拿出来,掺进米里磨,拓出来的豆丝,口感不比放了绿豆差。李时珍也写过:此豆可菜、可果、可谷,乃豆中上品。也可以不剥米,开水烫后晒成干豆角。冬天拿出来泡发后烧肉,是美味。
两种豆角我都喜欢,百吃不厌。每餐饭的最后,豆角残汤里剩下的豆米,奶奶全倒给我。没有豆角吃的季节,总是想它。
一直到现在,还爱吃豆角,但不怎么买。菜市场里的豆角,怎么炒,也炒不出奶奶菜园里的豆角味。不,也或者说,没有豆角味。
豆角的味道不好形容。菜市场卖的豆角和奶奶菜园的豆角,吃起来的味道,只知道很不同,但怎么不同,却说不出来。
今年,在楼下空地挖了一块菜地。春播的时候,对于其它蔬菜,没怎么上心。心里,一直想着豆角,想着长长的豆角垂在豆架上,想着自家种植的豆角应该近似奶奶菜园的味道。一想 ,就仿佛吃在嘴里了。
去集市买豆角苗,很奇怪,卖菜苗的老头老太太们的地摊上,找不到豆角苗。问他们,说自己育。
后来,还是邻家送了十几株豆角苗给我。种下去后,活过来了,眼看长出了藤,开始着急,没有竹竿给它们搭架子。小区外的林子里有,我拿了刀去,见竹子被人砍得差不多了。
在林子里穿行时,意外地发现了几棵桑树,挂着黑色或红色桑葚。一时间不急着砍竹子,而是摘桑葚。没地方放,装在裤兜里。反正这裤子旧了,染红了不可惜。一边摘一边把那特别熟软的放进嘴里,真甜。
砍回来的竹子不够,七拼八凑,后面的张师傅说他家有闲置的竹竿,丢过来两捆,解了燃眉之急。张师傅说,一定要插深,夏天狂风暴雨,若倒了,就坏了。一听,有道理,才开始谨慎对待。张师傅还说,搭架宜早,菜苗越大越容易伤到它的根。有道理,只能来年注意。
豆角长了眼睛,知道有竹竿,有麻绳,它就自然而然地攀爬。有的爬不好,我去帮它,一不小心,弄断了藤蔓。
这就像是人,被砍了头。那可是大伤,不知道是否能恢复。心里懊悔,不该去弄。也或者,手轻一点。
菜园里,有辣椒、茄子、西红柿,可我盼豆角长出来的心情最为迫切。
清早,走到菜园,第一眼看去的是豆角,藤有没有长?茎有没有壮?可惜啊,这些蔬菜里,豆角的成长似乎是最慢的。
丝瓜,成熟六条了。西红柿,果实累累了。黄瓜苦瓜,一条条挂着了。豆角,才开始长出来。细细的,不仔细辨别,还以为是它长出的细藤。
那棵断头的豆角苗,断的那枝,再也无法攀援。但是没有死,旁边的枝头开始攀爬。疗伤,需要时间,它没有别的豆角苗爬得快。果实,也会相对小些。
第一茬豆角,收获了八根,炒一盘不够,怎么办呢?想起妹妹常做的一道菜:豆角丁炒鸡蛋。
豆角切碎,打几个鸡蛋,搅拌。油烧热,倒进去,稍稍煎一煎后翻炒。这道菜看相别致,鸡蛋裹在豆角上,豆角裹在鸡蛋里。这道菜口感别致,鸡蛋的鲜和豆角的青合在一起,是鲜甜味。
第二茬豆角,收获了二十根,够炒一盘。随园老人说,豆角,宜放肉炒。盛盘时,挑出肉来。这吃法,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老头儿可爱。
清炒出来的豆角,一尝,是小时候的口感。细品,我觉出了那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它是袅绕在口腔、舌尖、齿间的一种属于豆角才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