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各位毕业生同学、尊敬的各位家长、各位来宾和辛苦多年的各位老师:
大家好!
在这个仲夏时节难得凉爽的上午,我们在这里隆重举行2021届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典礼,热烈庆祝各位同学圆满完成学业并顺利毕业,欢送部分同学走出校门,开始人生新的征程。
因此,我要向毕业生诸君衷心道贺一声:“毕业快乐!”还要向各位家长和老师们衷心道谢:“你们辛苦了!”
在此离别之际,在此阳光大厅,同学们一定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几年前刚进校时的懵懵懂懂,尤其是在这同一地点举行开学典礼时的热闹与兴奋,还可能会感叹着自己在燕园所度过的青春岁月与成长中各种苦乐(正如刚才播放的毕业生风采视频所呈现的)。
而我,作为你们的老师,则想在欢送诸君毕业离校之时,提醒各位:从今以后,无论走到哪里,你们身上都会烙着一个印记——“北大中文人”,而你们则成为“北大中文精神”的一个个天然载体。
那么,何为“北大中文精神”呢 ?对于这个问题,应该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以下所谈,也只是我个人对“北大中文人”应具精神品格的一些不成熟的思考,与诸君共勉。
我认为,“北大中文人”,首先应该是一个能够充分体现中国传统优秀文化中独特精神魅力尤其是具有“文气”的人。
我对“文气”的理解,是“文士气”,而不是“文人气”。我从事古代文学研究与教学工作多年,向来不喜欢“文人”一词,一方面是受到“文人相轻”、“文人无行”等传统说法的影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看到古代和现当代有些舞文弄墨之人,有“文名”而无“文行”,因此打心底不喜欢所谓的“文人”一词。在写文章和讲课时,我总喜欢用“文士”一词指称我所敬仰的正直而有气节的作家。有“文气”,或者说有“文士气”,不仅是说我们能够“妙手著文章”,不仅是说我们比其他学科的毕业生更懂得吟咏、欣赏、研究或者创作诗词歌赋等美文,更是说我们在需要之时,能够“铁肩担道义”,为民族发展、社会公义挺身而出,“文以明道”,“以身行道”。
我们是“北大中文人”,所以我们“文雅”,我们“文秀”,但我们并不“文弱”。
我们是“文士”,而不是“文人”。因为,“士”自古以来就有一般意义上的“人”所不具的崇高精神和独立人格。
《论语·里仁》篇云:“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朱熹解道:“心欲求道,而以口体之奉不若人为耻,其识趣之卑陋甚矣,何足与议于道哉?”(《论语集注》卷二)
从北大中文系毕业的诸君,今后当不会有生计问题,或者说应该都会有不错的生活图景和人生前程。但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史记·货殖列传》)的芸芸众生中,我们更要坚守“中道”,将自己的人生追求和事业发展,与社会文明的提升进步、与国家民族的繁荣昌盛、与人类道义的建立弘扬紧密联系在一起。即便一时处于人生低谷,也要“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王勃《滕王阁序》)。
《论语·述而》篇又云:“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对于孔子的这段话,古今学者多有歧解。在今天这个场合,尤其是对将从北大中文毕业的诸君言,我愿意采用钱穆先生的说法。钱穆先生在《双溪独语》“篇十三”中说:“道、德、仁、艺四者之于人生,虽有本末大小轻重缓急先后,然亦一气相通,一贯相承,不可或缺。” 这就是说,要成为真正的“士君子”,首先要“志于道”,而只有“据德”“依仁”“游艺”才能“达道”。钱穆先生又说:“钻研文学者,虽是以游于艺为尚,然终与依仁据德不能大相背,只在志道之广狭与高下之间有差别。如阮籍之与陶潜,李白之与杜甫,其诗品之主要区分即在此。”
从北大中文系毕业的诸君,自然是人们心目中的“士君子”。我们有部分同学将以语言文学研究为志业,另一些同学则会从事其他工作。无论是什么行业、什么工作,都可以说是一种“艺”;毕业之后,你们将要运用的在校期间所学到的各种学科知识以及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严格意义上说,也只是一种“艺”。对诸位有志于道的“士君子”而言,“艺”之高下,固然重要,但“德”(德行、精神境界)、“仁”(仁爱、悲悯之心)更可贵。若干年后,北大中文系和老师们不会单以“艺能”之高下、成就之大小来判断你是否“成功”,老师们更看重诸君是否能够“据德”“依仁”,是否一直葆持君子之德、仁者之心。
在变动不居的时代,在纷纷扰扰的社会,诸君如果能够不与时俯仰、随波逐流,仍然洁身自好、高标独立,则不仅有“文气”,而且有“风骨”了,才不枉在北大中文学习过。
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大到各个国家,小到各行各业,均呈千舟竞发、百舸争流之势。所有在座的诸君,无论是即将迈出北大校门走上工作岗位,还是即将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研究,此刻展现在你们面前的,无疑是一个充满无限希望和美好际遇的时代。
因此,我想把你们学过的李白《行路难》其一诗中的名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稍改两个字,作为临别赠言:
“长风破浪正此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谢谢各位!祝福诸君!
2021年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