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2日，大陆习近平总书记发表纪念《告台湾同胞书》40周年讲话，重新确认“九二共识”及“和平统一，一国两制”的既定立场，提出两岸民主协商“两制”台湾方案的必要性与可能性。这是显著的政治善意及对民族复兴负责任的信号释放。然而，台湾蔡英文总统即刻发表回应性声明，坚决拒绝“九二共识”和“一国两制”，关闭和平统一的民主协商大门。2016年以来悬而未决的“未完成答卷”已经有了新的答案，这个答案不是“九二共识”，不是蔡英文戏谑提及的所谓“通关密码”，而是：台独。蔡英文的拒绝突然而猛烈，毫无回旋余地，也无从模糊调解。这无疑给2019开年的两岸关系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这多少让大陆官方及官媒体系有些措手不及。按照大陆政治生活常规，围绕这篇政治讲话的一系列解读文章与媒体访谈安排早已就绪，涉台专家早已应约就位。基于这一讲话“想象”和“期待”2019两岸关系破局发展，本来应当是两岸中国人在历经民进党执政两年多“冷对抗”之后的回暖时节。蔡英文破坏了两岸中国人的民族情感与两岸关系的回暖期待，有可能在2020年大选中遭到选民进一步的政治打击。在民主政治下，蔡英文如此逆民意而动，并且刚刚经过“九合一选举”的基层民意反弹，不害怕，没有反思吗？蔡英文的歇斯底里，显示其不按常理出牌，不给政治“面子”，甚至挑衅选民多数。
蔡英文是善于政治修辞之人，为何会如此不谨慎呢？笔者以为至少有如下原因：
其一，蔡英文是“理念台独派”，她的本质理想在于对“中华民国”进行“危楼拆除”并全方位准备“台独”政治社会条件，此次激烈反弹是其本心表露。
其二，美国在战略上进一步“背书”台湾及台独选项，通过《台湾交往法》、《国防授权法》及《亚洲再保证倡议法》支持台湾“准国际”地位，为民进党提供根本政治支撑。
其三，九合一选举大败后，民进党面临内部裂变，蔡英文需要通过激烈对抗大陆来整合内部政治资源，紧紧抓住“纯绿”群众，为2020大选铺路。
其四，2016执政以来面临大陆多重压制，在政治、经济、对外关系方面连遭挫折，借机发泄政治情绪，抚慰“失败者”心理，与台独群体报团取暖。
其五，通过对“九二共识”及“一国两制”的彻底拒绝，对“九合一选举”上台的国民党籍县市长予以政治威慑，甚至为其后期政治打压提供预警信号，“韩国瑜等”恐面临中央政权空前压力。
其六，蔡本人长期单身，无法理解中国政治文化中“家”与“国”的辩证伦理关系，而仅仅从契约论的“民主个人主义”出发理解政治，因而读不懂习近平讲话中的家国原理与善意。
在这些原因中，“台独”立场是根本因素。这次“习蔡”讲话的直接对抗，不仅测试出蔡英文的“台独”本质，而且测试出“台独”对两岸和平发展的绝对阻碍作用。“台独”不仅仅是一种关于地方民主自决的政治理念，更是大国关系间的“出轨”信号。为了美国的背书支持，民进党对“中华民国”的政治经济利益及台湾人民的福祉可以做出任何可能的牺牲安排。“军购案”就是一种美台之间的“安全保护费”输送机制。作为弱势一方的台湾“出轨”美国还需要自掏“安全保护费”，甚至跟从美国国际战略损害中国国家利益与民族尊严，这就不仅仅最终损害了台湾尊严与经济利益，而且是对中华民族的整体挑衅。“台独”已成两岸和平统一之政治“癌症”，而蔡英文的歇斯底里则是癌症晚期病理症候。
但蔡英文毕竟是熟悉西方政治文化与修辞的学者型政客，因此在回应声明中还是用“中华民国”与“民主”作为正当化理据。但是，蔡英文对“中华民国”的爱是极端虚伪的，是希望借用其政治躯壳追求台独终极目标。蔡英文口口声声“中华民国宪政体制”，但对于这一体制及所属宪法标称的“中国”原则，又常常含糊其辞，模棱两可。蔡英文与中华民国的“结合”，很像没有真正感情基础的“半路夫妻”，从假意结合那一天起就在一门心思盘算着如何“出轨”及如何最终颠覆这一体制。严格而言，以台独为目标的民进党是“中华民国宪政体制”之敌，但台湾民主化及民粹化的独特语境和力量结构决定了“中华民国宪政体制”无力识别自己真正的敌人并予以“宪法专政”（constitutional dictatorship），就像德国基本法上的“防卫型民主”（defensive democracy）一样。所以，面对民进党的“多数暴政”及对宪政体制的颠覆性危害，“中华民国宪政体制”实际上已经被骑劫和窜改，早已背离其维护整体中国利益与尊严的宪制初衷。相反，夺取政权的民进党反而利用这套国家机器对国民党进行“合法专政”，通过促转条例和不当党产处分条例进行政治上的持续打击和专制行为。没有对“中华民国”真正的爱，也就更不可能经由“九二共识”对两岸中国人组成的政治共同体有真正的爱。
对“民主”的过度修辞与价值透支也在损害民进党本身的政治正义性。蔡英文声称大陆只有“民主化”才能理解台湾。这是对大陆政治体制的误解以及对“一国两制”的无知，是将台式民主建构和理想化为唯一正当合法的政治体制。大陆政治体制是历经近现代革命与国家建构锻造而成，是中国人民民主革命与制宪建国的正当成果，并非“民主化”这一大词可以简单否定。大陆政治体制是将“民主”作为治国理政的可选方法而不是唯一方法，从而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国家理性目标的确立及连续执行，以及避免了民粹化震荡。台式民主陷入民粹化陷阱，感染西方民主的负面影响，西方已有不少政治家和理论家在反思调整，但蔡英文作为“民主小学生”不做足够功课，滥用民主修辞，有“坐井观天”之嫌。再者，“一国两制”就是对大陆政治体制与港澳台资本主义民主体制各自合理性的宪制承认与结构性安排，使得一国主权秩序内存在一定的宪制差异和竞争动能，从而有利于国家整体上的治理现代化及制度进化。蔡英文言必称“民主”，但对国家与民族没有真正的爱，对民主宪制的复杂性及负面取向没有理性洞察和应对能力，对“一国两制”宪制智慧缺乏内在理解与体认，因而确实不适合作为两岸和平统一的建设性对话人。2020大选，相信台湾人民会在“中华民国宪政体制”下对蔡英文及其民进党的台独路线进行真正的“合宪性审查”及政治问责，我们有理由拭目以待。
在内外交困之际，蔡英文的激进选择实际上是一种政治冒险。蔡英文的“战斗性”姿态是给谁看的呢？其一，对大陆“统战”的话语反制，以“主权”、“民主”、“民意”等大词模糊混搭，似是而非，打乱习近平讲话在岛内的政治接受和发酵预期；其二，对九合一选举后的绿营进行政治背书和再保证，一定程度上起到面向2020选战动员的功效；其三，震慑国民党籍县市长，为后续阻挠两岸县市级和平发展的互动交往提供政治借口；其四，向美国展示对抗大陆的坚强政治意志及接受美台“特殊关系”安排的政治媚意。但问题是，刚刚经历“九合一选举”的选战失利，蔡英文并未根本反思其政治下行的根本原因在于对“九二共识”的背离与两岸政策的错误。蔡英文指出地方选举不代表民意放弃台湾主权及民主价值观，但笔者以为足以代表民意对民进党及蔡英文的政治惩罚。如今蔡英文进一步刺激选民，放大两岸对立，制造无端纷争，阻止两岸融合发展的经济社会红利释放，希望借助内外政治势力继续操纵和误导民意，但笔者从九合一选举中清晰看到台湾民意的自主性及觉醒趋势。民意如洪水，可载舟，亦可覆舟。2020，蔡英文及民进党恐有覆舟之虞。
那么，习近平讲话苦心孤诣，善意尽出，只能对牛弹琴，付之东流了？也不是，台湾民众是这一新年讲话的真正听众，也是台湾政治走向的决定性力量。台独是两岸和平统一之癌，蔡英文是第一患者，但台湾人民仍然是健康及富有活力的中国人群体。台独与台湾民主一度有所捆绑混同，但民进党滥用了人民授权而谋取台独一党之私，如今是台湾人民政治觉醒及收回这一授权的时候了。蔡英文为台湾人民的政治行动与权力回收提供了最佳理由。而大陆需要基于国家宪法及民族整体利益继续推进“和平统一，一国两制”的伟大进程，这既是民族复兴的必备任务，也是中国宪制结构性成熟的必要阶段。“九二共识”与“一国两制”本来就不是给台独分子准备的，如今蔡英文决绝“脱钩”，正好进入未来宪制的对立面而可能遭受两岸统一后的“转型正义”法律惩罚。
（原载多维新闻网2019年1月2日，作者系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高研院/法学院副教授，一国两制法律研究中心执行主任，法学博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