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美国国内的一个尖锐的社会问题是对黑人的种族歧视和压迫。在就业方面存在种族歧视，黑人一般从事笨重的和最受轻视的劳动职业，平均工资只有白人的1/3到1/2，失业比例很高。在教育、住房、交通等方面存在明显的种族隔离。1954年前有17个州及哥伦比亚特区在教育方面存在种族隔离的法律。不少城市住房明显地划分为白人区、黑人区及其他种族区域。交通方面有13个州规定老种族隔离，黑人同白人不能同坐一个车厢，连餐车、卧车、厕所、售票口、候车室、行李室、出入口都实行种族隔离，飞机虽然例外，但在机场上也有种族隔离。在许多州，黑人还不能和白人一块读书，同桌吃饭。在政治上，相当多的黑人没有平等的权利，特别是黑人被剥夺了选举权。三开党及其他种族主义者任意逮捕、拷打和残害黑人。

1947-1956年间，黑人运动主要采取通过法院进行的合法斗争，分散进行，规模很小。

1954年，反对教育中的种族隔离斗争开始揭开序幕。1954年5月17日，最高法院宣布，在公立初等和中等学校实行种族隔离的行为违宪。[1]南部不少州对此极力抵制，到1955年南部17个州的6001个学区中，只有741个学区，允许黑白合校。

1957年9月，在阿肯色州小石城发生白人以武力阻止黑人入学事件，引起黑人强烈抗议。小石城地方法院宣布该市中学接纳黑人入学，秋季开始黑白混校。9月2日，阿肯色州长奥佛尔·福伯斯以“防暴”为名，派200名武装的国民警卫队在中学附近布岗，阻止黑人学生入学。[2]为了避免事态扩大，艾森豪威尔出面干预，要求阿肯色州长作出让步，但遭拒绝。9月23日，在州长的挑动下，有1000多白人包围学校，使已入学的8名黑人学生被迫离校。

9月23日当天，艾森豪威尔发布了第3024号文告，宣布：“我将使用美国的全部权力，包括所需的一切武装力量，以阻止任何妨碍法律的行为和实施联邦法院的命令。”[3]9月24日，总统下令派101空降师开赴小石城，先后有1000多名伞兵，并下山令把州警卫队改编为联邦部队，由联邦政府指挥。艾森豪威尔称这是自重建以来，因南部种族问题上对抗中央而导致军事管制的先例。直到11月27日，空降师的最后一批部队才撤离小石城。小石城事件是战后黑人运动兴起的标志，它预示着反种族歧视斗争将蓬勃地开展起来。

在小石城时间前后，黑人还开展了反对公共场所和共用事业中种族隔离的斗争。1955年12月初，小马丁·路德·金牧师[4]在蒙哥马利市领导了抵制公共汽车运动，很快波及35个城市。12月1日，黑人女裁衣工罗莎·帕可斯夫人在乘坐蒙哥马利市公共汽车时，因拒绝给白人让坐而被拘留。12月5日法院以“擅占白人专座”、违反隔离法而被判处监禁14天。在金牧师领导下，黑人高举“从今后不要乘坐公共汽车”的标语，抵制公共汽车，经过长期斗争，1956年11月13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判定，在公共汽车上实行种族隔离，即为违宪。

1960年2月1日，在北卡罗来纳州格林斯伯勒的农技学院4名黑人学生在沃尔夫百货公司用餐柜台喝咖啡，白人服务员拒绝提供并要撵走他们，由此促发开展了入坐运动，它很快波及田纳西、南卡落来纳、弗吉尼亚、佛罗里达、北卡罗来纳各州。其后，又波及其他公共场所。在汽车旅店的走廊上“入睡”，在公园“入游”，在公共图书馆“入馆”，在电影院“入观”，在赌场“入赌”，在土耳其浴室“入浴”。

1961年5月，马丁·路德·金领导了“自由乘车”运动，即运用州际公共汽车推广黑人民权运动。当时黑人激进派领袖马尔科姆·艾克斯主张采取暴力行动，反对金的非暴力抵抗。1963年4月3日起，马丁·路德·金又领导了反对种族隔离，争取自由平等权利的静坐示威运动。金在伯明翰被捕。1963年4月16日，金牧师在狱中写信说：“压迫者决不会自愿地给人以自由，必须由被压迫者起来要求自由。”“对我们的天赋权利和宪法权利，我们已等待了340年”，“黑人心中怨气太多了，失望已太多了，他们要发泄。应当让他们游行，让他们祷告，让他们进行自由乘车运动。”[5]5月1日，示威群众同警察发生了5小时的搏斗。5月2-8日，政府当局先后逮捕了3000多名黑人。5月19-25日，一周内全国黑人较集中的城市发生了40多次示威游行，26日，在洛衫矶、旧金山有5万多人示威，支持黑人的正义斗争。

从5至7月，美国30多州186个城市先后爆发了700起黑人示威。1963年8月28日，黑人团体在马丁·路德·金领导下发动25万人想华盛顿自由进军以争取就业、争取自由。队伍高呼“立即通过有效的民权法案”，“立即取消种族隔离”等口号。金牧师在林肯纪念塔前发表了“我有一个梦想”的著名演说。他说：“我梦寐以求地希望，人人生来平等；我梦寐以求地希望，从前的奴隶的儿子和从前奴隶主的儿子将会像兄弟般地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来。我梦寐以求地希望，这个国家有一天将不再根据他们的肤色，而是根据他们的品德来评定他们的为人。”

1964年至1968年黑人运动进入武装抗暴阶段。1964年7月18-23日，纽约市哈莱姆区[6]数千黑人抗议警察枪杀黑人儿童起而同几千名警察搏斗了一昼夜，揭开了斗争的序幕。1964年8月，在新泽西、伊利诺伊州和宾夕法尼亚州也发生了动乱。马尔科姆·爱克斯主张以武力保护黑人的生命财产和自由权利。他说：美国黑人“以暴力对付暴力，一眼还眼，以牙还牙！”他还说：“非暴力革命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唯一的一种非暴力革命是黑人革命。”[7]1965年2月21日，他在纽约曼哈顿区的奥杜邦舞厅被一名黑人刺杀。

1965年3月21-25日，金牧师在约翰逊的军队保护下，领导3000多群众由塞尔马向蒙哥马利和平进军。1965年8月11-19日，在洛衫矶的瓦茨区[8]发生黑人武装狙击军警暴行的事件。同年8月12日，在芝加哥的湖西区也发生了黑人同2000军警的两天武装冲突。这一年黑人武装抗暴斗争发展到9个城市。1967年有128个城市发生了抗暴斗争。7月中，在新泽西的纽沃克[9]发生了大规模黑人抗暴斗争。

1968年4月，金牧师发动一个向华盛顿进军的贫民运动。4月3日，他率领6000名抗议者进军孟菲斯，在共济会教堂发表演说手：“我到了山顶”。第二天傍晚，他在洛林汽车旅馆遭暗杀。[10]他的不幸去世引起了全美国黑人的巨大悲痛。

由于马丁·路德·金被刺，又引发了168个城镇的抗暴斗争。1968年4月16日，毛泽东主席发表《支持美国黑人抗暴斗争的声明》，指出这是美国“政治危机和和经济危机的一个突出表现。”

在美国黑人心目中，马丁·路德·金是他们的英雄和骄傲。送葬那天，约翰逊政府不得不下令所有政府机关下半旗致哀。4月10日，国会马上通过了消除在住房方面种族歧视的民权法案。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金的斗争手段是成功的，他的斗争在当时有利于黑人，而不利于美国统治阶级和种族主义者。

和非暴力和平主义相对的，是主张诉诸暴力手段的黑人权利理论。这是南方基督教领袖会议，为控制学生运动而建立的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提出的口号。1966年6月--1967年5月，斯托克利·卡迈克尔任主席，他认为黑人社会是受美国剥削的殖民地。接任主席拉普·布朗的政治主张更加激进。他认为：“暴力是美国的文化组成部分--这是美国给予黑人的唯一有价值的东西。”1967年7月20-23日，黑人权力问题全国会议举行，会议接过马尔科姆·艾克斯“非暴力抵抗已一去不复返了”的口号，号召建立黑人民兵，承认黑人武装抗暴斗争。

黑豹党也是一个激进主义的反种族歧视、争取政治平等的组织。它成立于1966年10月加利福尼亚州的奥克兰市，该市梅里特学院两个黑人学生休伊·牛顿和博比·西尔是创始人。黑豹党组织了武装巡逻队，它的大部分成员来自黑人区的下层，他们自命为黑人革命的先锋，但是他们的实际影响远没有金大。

和民权运动高涨相呼应，随着约翰逊政府扩大对越南战争和美国在越南战争中的节节失利，美国统治集团内部对越战的必要与规模进行了日趋激化的争辩。1967-1971年兴起了反战民主运动。1967年11月，有十多万群众示威，反对侵越战争，并去国防部示威。1968年遍及世界规模的学生运动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等院校展开。1969年10月15日，美国学生集会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反战运动，并于11月中集中25万人，在华盛顿举行反战示威。10-11月间，共有100多万人参加了反战示威运动。

注释：

[1]亨利·康玛杰编：《美国历史文献》第610号，第2卷，第602-604页，《布朗诉托皮卡教育局案》，1954年。

[2]参见福伯斯州长致艾森豪威尔的信（1957.9.4）,《艾森豪威尔政府文献史（1953-1961）》第2卷，第1120-1122页。

[3]《艾森豪威尔关于小石城危机的声明》，《艾森豪威尔文献史（1953-1961）》第2卷，第1129-1130页。《艾森豪威尔总统第10730号行政命令》（1957年9月24日），同上，第2卷，第1134-1135页。

[4] 小马丁·路德·金（1929.1.15-1968.4.4）,1951年报1月当选南方基督教领导人大会主席,成为公认的南方黑人民权运动领袖.著有《阔步走向自由》（1958）、《为什么我们不能等待》（1964）、《从这里我们往何处去》（1967）等。

[5]罗纳德·劳拉编：《六十年代的美国文化》，第52-53页，英文版《小马丁·路德·金来自伯明翰的信》（1963.4.16）。

[6]位于曼哈顿区北部，是美国最大的城市黑人聚居区和贫民窟。共3.5平方英里,居住20.3万人,其中95%是黑人。

[7]罗伯特·D·马库斯、戴维·布尔勒编；《1945年以来的美国》，第230-233页，纽约，1977年英文版。

[8]面积22平方英里，住8万黑人，站全区人口98%。

[9]有40万人，其中黑人占52%。

[10]凶手詹姆斯·厄尔·雷，花名辗转逃往葡萄牙、伦敦，被捕后被判刑19年，其政治背景一直不清。1982年12月21日，美国参议院通过决议在国会大厅为小马丁·路德·金树立一座半身雕像，这在国会大厦里是第一位黑人领袖塑像。1983年10月19日参议院又通过决议，规定每年一月的第三个星期一为全国性节日。

黄安年，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

本文来源于《二十世纪美国史》/198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