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长期以来都有一份积怨:他深深怨恨西方赢了冷战。普京尤其责怪美国导致他所热爱的苏联解体,这一历史事件曾被他形容为"20世纪最糟糕的地缘政治灾难"。
普京的种种不满在他3月18日宣布克里米亚入俄的讲话中被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在他看来,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经济危机令俄罗斯蒙羞;他记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东扩,把前苏联盟友、华沙条约(Warsaw Pact)前成员国拉拢入其中;他将俄罗斯签订的《欧洲常规裁军条约》称作"殖民条约";他怨恨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在塞尔维亚等地的利益视而不见;将乌克兰和格鲁吉亚揽入北约和欧盟的企图令他愤慨;并且他指责西方政府、商界和学者对俄罗斯国内外政策的指手画脚。
普京志在复兴俄罗斯的全球影响力,并把曾是苏联加盟国的独立国家重新纳入俄罗斯的势力范围中。尽管普京未曾明确表现出重建苏联的意图(这将使俄罗斯肩负起振兴多个经济体的重任),但他决意打造一个由俄罗斯主导的,涉及政治、经济及安全层面的影响圈。这一目标的实现没有什么宏伟计划或策略可言,需要的只是瞅准机会、绝不手软,以及保持耐心。
普京实际上在放长线钓大鱼,他也有资本这么做。在2008年卸任总统后,普京于2012年开始了他的第三届总统任期,而他根据俄罗斯宪法可继续担任总统直至2024年。上世纪90年代俄罗斯内乱后,普京毫不留情地重建了国家秩序,他对尚处萌芽的俄罗斯民主及政治自由的打击引发了国内外一片抗议之声,然而他对此充耳不闻。
近年来,普京把他的强权之手放在了俄罗斯的近邻上。2008年普京下令进军格鲁吉亚,西方几乎没有就此采取什么行动。其军队现今仍占领着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地区。亚美尼亚在普京的施压下放弃与欧盟签署协议,而摩尔多瓦也正面临着同样的压力。
去年11月份,藉助经济手段和政治势力,普京迫使时任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Viktor Yanukovych)放弃与欧盟达成协议,该协议可能会使乌克兰进一步向西方国家靠拢。亚努科维奇因此事被驱逐后,普京吞并了克里米亚,现在又针对乌克兰东部所有地区发起不利主张和军事行动。
乌克兰在普京希望建立的亲俄集团中处于核心位置,一定程度上是由于乌克兰规模较大;而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一千多年前基辅是俄罗斯帝国的诞生地。在基辅建立亲俄政府前,普京不会善罢甘休。
普京的世界观也和欧美等国领导人有很大差别。他并不像西方国家领导人那样尊重国际法、认为国界不可侵犯,而西方人认为只能通过谈判、正常程序和法律规定来调整国界。普京对人权和政治权利毫无顾忌。更重要的是,普京坚持零和的世界观。与西方国家相信国家间存在双赢关系的看法相反,普京认为每笔交易都有输有赢;一方获益,另一方必然受损。对他来说,获得、维持和积累权力是最重要的事情。
对西方国家而言,对抗普京掌控俄罗斯周边国家野心的唯一途径就是,打一场战略性持久战。这意味着采取行动让俄罗斯人明白,普京的世界观和目标、以及他为达到目标所采用的手段,久而久之将大大削弱并孤立俄罗斯。
欧洲必须减少对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的依赖,必须实施真正有意义的经济制裁,同时也要明白西方国家也可能要付出代价。与俄罗斯接壤的北约同盟国必须加强军事实力,并且强化联盟力量;必须减少波罗的海国家容易受到俄罗斯举措影响的经济和网络漏洞(尤其是考虑到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的俄罗斯人和说俄语的人数众多)。
西方国家在俄罗斯的投资应受到限制;俄罗斯应当被逐出八国集团(G-8)和其他承认俄罗斯权威和合法地位的论坛。美国国防预算应当恢复至一年前奥巴马政府2014年预算案中提出的水平,美国国防部应大幅裁减日常开支,节省资金用于增强军事实力,如增加海军舰艇;美国军队应暂停撤出欧洲;应敦促欧盟批准与摩尔多瓦、格鲁吉亚和乌克兰达成联合协议。
不过,到目前为止,西方的反应并不强烈。普京的亲信或寡头们的个人资产被冻结,或旅行受到限制,这些对普京几乎没有任何影响。美国单方面的制裁措施除了对俄罗斯的银行能起到一定作用外,如果没有欧洲的合作,不会产生什么效果。西方在回应俄罗斯彻头彻尾的侵略行为时,说的和做的相差很远。西方发出的讯息似乎是,如果普京的部队不进入乌克兰东部地区,西方将不会实施进一步的制裁或让俄罗斯付出代价。事实上,俄罗斯夺取克里米亚将成为既定事实,除一些俄罗斯官员外,一切将照常。
谁都不愿再爆发一次冷战,也不愿再发生军事对抗。我们希望俄罗斯成为我们的伙伴,但在普京的领导下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发起了挑战,挑战的对象不只限于克里米亚甚至是乌克兰。他的行为对整个后冷战时期的秩序构成了挑战,尤其是独立国家选择与谁交好、与谁打交道的权利。
无论是在欧洲、亚洲或其他地方,默默接受用武力解决旧仇的行为都会引发危机和潜在的武装冲突。从在东中国海(中国称东海)和南中国海(中国称南海)表现越来越强势的中国,到拥有核抱负、在中东实施干预政策的伊朗,再到动荡难料的朝鲜,这些国家都在密切关注欧洲的局势。他们已经目睹了西方在叙利亚问题上的不作为。我担心,在回应俄罗斯最近的侵略行为时,类似的分歧和软弱将给今后埋下祸患。
普京的挑战对西方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欧洲经济复苏疲弱,与俄罗斯经济往来密切。美国正在走出十多年战争的阴影,民主党和共和党的领袖都在选民中都面临日益孤立的处境,海外的又一重大挑战可能破坏当前的政治生态。克里米亚和乌克兰距离美国很远,公众几乎不明白它们对欧洲和美国的重要性。
因此,与以往一样,解释有必要发起有力行动的重任落在了我们的领导人的身上。正如罗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总统曾经说的,政府的工作包括制定政策,还包括经常的说服、领导、牺牲和教导,因为政治家最大的责任是教育。普京好斗、自负的行动需要西方领导人的战略性思考、有魄力的领导以及坚定的决心来应对,而且现在就必须行动。
(2006年-2011年,小布什和奥巴马担任总统期间,盖茨曾担任国防部长,1991-1993年老布什担任总统期间,盖茨曾任中央情报局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