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淡宁 著 吴万伟 译

贝淡宁说，就像自由、公平和幸福一样，和谐理想也是普世价值。

中国一群具有自由主义、新左翼、新儒家和基督教研究等不同学术或思想背景的著名学者最近在牛津会面并公开达成共识，认可了一套价值观，旨在指导中国的未来发展。里面不仅包括了公平和正义等熟悉的价值观，而且包括来自孔子的《论语》中有关和谐重要性的著名说法“和而不同”。

和谐这个词在英语中可能让人误解，因为它隐含着同一性的意思。在汉语中，它意味着和平的秩序和对多样性的尊重。中国每个知识分子都知道孔子说的君子应该主张和而不同。

实际上，和与同的对比来自更早的文本。和谐指多样性的统一，其正当性来自这样一个事实，即君主只有通过吸纳臣子提出的不同观点，革君心之非，才能改善其政策。（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燀执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左传》昭公二十年---译注）。从审美角度看，多样性也具备合理性：多样性的世界更有美感。这里，多样性意味着尊重差别，而不仅仅是宽容。但是源于差异的冲突应该在相互尊重的情况下解决。简而言之，和谐是这样一种观点，以和平秩序和对多样性的尊重为特征的社会关系的特征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和谐如何成为评价国家政治进步的指导原则呢？全球指数没有多大指导作用：例如，没有一个指数来衡量家庭幸福，并把家庭幸福作为人类幸福的指标之一。所以，我们制定了一个和谐指数。这始于一个相对没有多少争议的假设，即四种关系与人类幸福密切相关：家庭内部关系、公民间关系、国家间关系和人与自然的关系。和谐指数衡量每个关系中的和平秩序和对多样性的尊重。

这四种关系被分成若干指标，对应家庭成员和公民间的信任度、公民生活的多样性、对少数民族的包容、参与多种国际组织的程度、社会内部和国际间的和平、环境保护成绩等。这些指标的成绩越高，该国的和谐指数就越高。我们根据27个国家可靠而全面的数据得出的结果非常令人吃惊。

四个较小而平等的欧洲国家居于和谐指数的最前列。但是与其他主要全球指数相比，和谐指数较少受到该国经济产量和民主程度的影响。人口大小对和谐指数的影响最大（负面的）。五个最不和谐的国家都是面积大、人口多的国家：巴西、美国、南非、印度和俄国（从高到低的顺序）。美国处于不利地位是因为其生态足迹指数太高，但是就国内情况来说，其和谐社会程度还是令人吃惊的。相反，巴西在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上做得很好，但是在社会和谐方面做得较差。中国在和谐指数上并不高，显示其和谐理想与现实之间仍然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我们还创建了另一个和谐指数，里面的评价指标更少，但涵盖范围更广，包括了更多国家，其结果更加令人吃惊。非民主国家越南排名最靠前，而印度尼西亚和埃塞尔比亚等穷国的表现也很好。在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上，越南领先于中国是因为其环境友好型的经济发展模式。按去年的标准，埃及的社会和谐指数的成绩较差。

难道我们是在把单一文化中的支配性政治价值观拿来评价世界其他地区吗？其实，培养丰富的、多样的社会关系，采用非破坏环境的方法发展经济等理想是世界多数地方都拥有的共同理想。

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的主要道德传统---乌班图精神（Ubuntu）是与和谐精神一致的。根源于安第斯山脉克丘亚人（Quechua）的“好生活”（Buen Vivir）观点也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生活。美国社群主义者认为美国人的“心灵的习性”显示对家庭和社区的承诺等等（habits of the heart，该词源于1980年代，美国社会学家（Robert N. Bellah）等人撰写的一本美国式个人主义畅销书---译注）。

总之，就像我们关心的其他东西如自由、正义和幸福一样，和谐理想也是普世价值。所以我们应该开始根据社会促进和谐的程度来评价其好坏。

作者简介：

贝淡宁，北京清华大学比较政治哲学研究中心主任，与莫映川合作开发出按照社会和谐程度对国家排名的“和谐指数”（Harmony Index），请参阅该指数的网站： www.harmonyindex.org

译自：Why we must measure national harmony By Daniel Bell

http://www.ft.com/intl/cms/s/0/0aa0a360-5049-11e3-9f0d-00144feabdc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