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蕉风兄是我微友——即微博好友,彼此素未谋面,却有很好的交往记忆。我知道黄兄的经历很特殊,自幼秉承严父要求,在珠海、香港等地求学,常组织社会文教活动,视野极其开阔,因此,他虽年纪轻轻,却涉猎广泛,尤其热爱宗教,对许多问题有着深刻的见解,也时常在自媒体与公共媒体上发表高论,令人击节。这本《草鞋十字架》,便是他高论的结晶,也是他求学、治学道路上一个值得铭刻的起点。黄兄信得过我,嘱我作序,我本推辞,但实在勉强不过黄兄的一番盛情与好意。
坦率地说,我对宗教了解甚少,或者说根本谈不上有什么理解。在中国传媒大学攻读硕士时,硕士论文写过基督教与中国话剧的关系,后来到全国各地(当然也包括黄兄的母校香港中文大学崇基学院)参加过一些宗教学的会议,结识了宗教学界、宗教界的一些师友,使我倍觉荣幸,时常受益匪浅。我深知宗教是一门深刻的学科,非智力过人者不能学。因此,自知愚钝的我,只能用最简短的语言写序,谈谈自己一些粗浅的看法。
我始终认为,中国社会能够有今天的成就,当然与西方传教士的努力分不开。基督教之于近现代中国,意义非凡。历史的看,在中国社会现代化的进程中,文学、科学影响的是表象性的东西,而基督教恰是影响最本质的灵魂。而且近代中国人对于西方最早的理解,便是传教士的传教,尔后才有西方的艺术、科学、政治制度与历史文化。但是,传教士在中国的命运恰是最不好的,在教案频发的清末,传教士时常被义和团、小刀会等社会团体杀害,到了民国,绑架传教士似乎成了许多政党、地方武装发人命财的方式;而在抗战期间,一批传教士又保护了不少居住在大城市里的中国人,譬如南京的国际安全区、武汉的昙华林瑞典教区等等,期间,许多了不起的中国传教士、教徒们在圣灵的感召下,又前赴后继,为中国民族的独立与社会的和平而献身——其中包括我敬爱的乡贤、上海沪江大学校长刘湛恩博士,他们正是以信仰为笔,以血为墨,努力让中国走向现代、民主与法制。
简而言之,基督教传教士与教徒们对于中国社会现代化的影响,功莫大焉!可惜现在几乎未有一本官方的出版物,对于他们的贡献有系统性的梳理。但他们的精神却一代一代地被传递下来,我很高兴地看到,年轻的黄蕉风老兄,正是受这些先辈魂灵的感召,既勤于治学,又没有放弃在尘世的耕耘,他这本《草鞋十字架》,既是他内心的明志,又是实践的成果。
基督教与墨家文化的融合,实际上构成了基督教文明在中国本色化发展,这是文化碰撞的结果,也是文明融合的趋势。数千年来,天主教、基督教的不断变化、适应,实际上就反映了它极强的包容性与普适性。经历了胡思战争、文艺复兴、科技革命与马丁路德改革等一系列变化、碰撞的天主教、基督教,今天的它与伊里奈乌(Ireneaus)、阿诺庇乌 (Anubiaus)甚至托•阿奎那(Thomas Aquinas)等早期基督教先哲们所强调基督精神或许相去甚远,但信、望、爱之心却始终依然。我相信,基督教精神在21世纪里或许会与中国的墨家思想有所融合,但墨家的“兼爱”思想会与基督教文明中的“爱”殊途同归的走到一起,成为了世界人类文明一个大趋势。
在文学家洪深的戏剧《青龙潭》里,有一个角色叫林公达,这位林先生读过西书并通晓西学,民国时期,他跑到中国农村去为人治病、开设学堂,但却遭到当地村民的不理解甚至迫害,最终将生命献给了自己的启蒙事业。我曾写过一篇论文,认为深受基督教影响的洪深,在这里实际上塑造了一个“中式使徒”的形象,林先生仿佛也反映了基督徒在现代中国的使命——在中国这片土壤里,他们的命运是艰苦的,但又是荣光的,因为他们不但选择的是侍奉主的事业,还承担了为了一个民族乃至全人类的文明而奋斗的光荣使命。因此,在呼唤当代中国的“林公达”时,黄兄的这本《草鞋十字架》,仿佛是那无声的呼应。
我看好黄兄,默默为他祝福。
韩晗
2012年12月30日于武汉硚口
(韩晗,85年生人,当代中国最活跃的青年学者与随笔作家之一,武汉大学中文系博士。已连续三次以最年轻获奖者的身份问鼎中国戏剧文学奖一等奖。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中华美学会会员、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学会理事、中国戏剧文学学会理事、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黄石港区第七届委员会常务委员、第五届黄石市青联委员,兼任“武汉大学文艺生产与消费研究中心”研究员,主要学术方向为文学史语境下的文艺生产、消费与传播问题研究。著述《新文学档案》、《可叙述的现代性》在两岸三地产生了广泛的学术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