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两会,自然离不开“改革”话题。令不少人失望的是,相对2010年温家宝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没有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和现代化建设就不可能成功”那句引发外界热议和联想的表述,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中仅只提了“政治体制”四字。
因此,当看到有媒体说“今年政府工作报告70次谈到改革”,我实在不免有些吃惊,有这么多?即便如此,像温家宝2010年所说的那样,如果没有政治体制改革,其他改革会成功么?
不过,既然千里迢迢来参加两会,花了那么多纳税人的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总得谈得什么吧!于是,我看到不少代表委员又开始严肃讨论“既得利益”与“改革”的关系了。共识倒是有一个: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既得利益阻碍改革,要深化改革就必须打破既得利益格局。
说实话,“深水区”的表述虽然看上去很形象:摸着石头过河,从浅水区一步一步趟到深水区。却也令人迷惑:摸了那么多年石头,明知前面水会越来越深,我们为啥不建座桥呢?为什么还要不顾危险地继续“摸下去”呢?
同样,“既得利益”的概念也存在问题,现在似乎变成了一个贬义词,靠近“非法所得”。但其实,“既得利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中性词,任何人、任何一个集团都有自己的“既得利益”。谁没有自己的“既得利益”,还能在社会上生存下去么?
可见问题不在“既得利益”本身,而在“既得利益”的获取是否合理合法。例如,通过权力寻租获得的“既得利益”,通过行政垄断获得“既得利益”,通过强买强卖获得“既得利益”,等等,就是不合理不合法的“既得利益”。
“改革”,也是一个中性词,就是利益调整的过程。所谓“打破原有利益格局”。
那么如何打破呢?在中国,从百姓到学者,从代表到官员,都寄望于政府。因此,我们在意总理在政府报告中说了多少次“改革”,比往年多我们就振奋,比往年少我们就郁闷。
固然这种心理很正常,我们的政府多么强大,不指望它来推行改革还能指望谁?
但是,很多人没有意识到,政府不仅是改革的主体,也是改革的对象,甚至可以这样说,政府本身就是改革的最大对象。精简机构裁减冗员,限制权力作茧自缚,这些说的就是对政府的改革。
广东省委书记汪洋在这次两会上就明确地说:我们在解决利益格局影响改革的问题上,首先是要从执政的党和政府头上开刀。
可见,靠政府来推行改革很不靠谱。现在所谓阻碍改革深入的“既得利益”,主要就是权力寻租以及行政垄断打造的。
例如大家深恶痛绝的央企,打着经营国有资产的旗号,干着谋取个人私利的勾当,挨批多年,依然不为所动,已经成了改革深入的最大阻力之一。
那么,到底该怎么进行改革,打破原有利益格局呢?其实,看看西方国家的做法便一目了然了。在西方国家,是很少提什么“改革”的,因为他们的社会一般不会出现“一方独大”、利益格局严重失衡的现象。
而原因亦很简单,西方社会的各种力量都有渠道表达自己的诉求,亦有手段维护自己的权利。行业协会、企业工会代表工人利益与资方博弈,议员在议会里为自己的支持者争取利益,媒体则监督、批评、揭露不当利益联盟。另外,民众还可以游行示威,以显示自己的力量。
为了追求各自最大的利益,各种力量充分博弈,最后会达成诸方认可的“妥协|”。所谓的利益格局就在这样的妥协中保持着动态变化。今天你争取到了多一点利益,明天就可能轮到别人了。总之,谁也甭想“好运常在”。
如果硬要说“改革”,那么你将发现“改革”在西方社会里是如此地频繁,成为生活常态,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
这样的“改革”由于是社会上下都参与的,公平公开的原则使得所有参与者都不会因为利益的暂时受损而“揭竿而起”,顶多再举行几次游行表达抗议,或者督促他们的议员代表再提有利于他们的议案。
所有参与者深知,政府只是居中者,它出台的任何行业政策绝对不敢带有先天倾向性,只会反映此番博弈的结果。即便是国家元首意欲推行的“改革”,最后还得议会批准才行。而议会正是多方力量博弈的场所。
另外,西方政府乃民选组成,民众对其内阁执政不满意可以通过选票赶它下台,不至于发生对抗与冲突。这里不存在什么“稳定与发展”的辩证关系。而在非民主国度,如果民众对政府“改革”不满,既不能游行表达抗议,又不能通过“选票”赶它下台,压抑太久必然会产生不稳定因素。因此这里有“稳定压倒一切”的铁律。
前段时间人民日报呼吁“宁要不完美的改革,不要不改革的危机”。话没错,但还是停留在口头动员上,未提供具体路径。在我看来,路径其实有现成的,就是我上面讲到的西方社会经验:放开管制,让社会各方面力量依照规则公开公平地充分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