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的世界战略大转向紧锣密鼓,尤其是美国与菲律宾强化军事合作,甚至谈判签订允许美军重新驻扎菲国的新约,都提上了议事日程。
这一战略东移,再次代表了“奥巴马主义”的“成本效益核算”特征:在当今全球化的国际大博弈中,奥巴马政府明确看到了西方世界的“上驷”、“中驷”和“下驷”手段的强弱演变。
华盛顿新近大放裁军风声,除了军队人数,甚至连将军和士兵的薪资和福利都被拿上了“案板”。这里有财政赤字高企的无奈,但是也反映奥巴马政府看到在新一轮国际大博弈之中,军事力量虽然是美国花费天文数字预算全力维持的“上驷”,其直接效益却相当有限。
不妨回顾一下,自从美国在越战失败之后,苏联侵占阿富汗,觊觎印度洋,并且通过越南和古巴军队染指东南亚和非洲,在军事上咄咄逼人。美国最后获得冷战胜利,靠的不是军力,而是经济硬力量和文化软力量双管齐下。尤其在东欧,美国的文化和政治影响势不可挡。
奥巴马显然汲取了这一经验,尤其是以高科技军力和美国文化软力量来对付伊斯兰世界,实在是得不偿失的赔本买卖。如今重点转向,不仅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经济实力,也是看到美国的政治和文化影响力,特别是“普世价值”,在亚太地区是北京无法匹敌的“上驷”,足以抗衡中国目前唯一的“上驷”──金钱财力。
但是这一战略转向的前提,是从耗费了数万亿美元的“反恐战争”中脱身,代之以低成本在穆斯林世界“维稳”。要同时抗衡伊斯兰文明和华夏文明,是盛极而衰的西方文明已经无力从事的两头作战。正在经历历史性演变的伊斯兰世界,因此是奥巴马战略转向的首要挑战。
美国软实力对伊斯兰无能为力
已有论客指出,欧美联手加强对伊朗的“经济战”,实在是为了避免再打一场对穆斯林国家的公开战争,尤其是防止以色列军事突袭的“先斩后奏”。我要补充的,是这一围堵政策,还有华盛顿利用逊尼与什叶教派矛盾分而治之的策略成分。
暂且不提美军撤退之后日益恶化的伊拉克国内安全局势,奥巴马争取结束另一场战争的努力,面临困难的挑战。《华盛顿邮报》近日公开批评:要结束阿富汗战事,奥巴马政府至今拿不出一个实际策略。
华盛顿在阿富汗“取胜”的标准,经过一再降低后,明显是与塔利班组织通过谈判达成某种政治妥协。欧美近日允许塔利班在卡塔尔公开成立办事处,反映了在阿富汗焦头烂额的北约军队急于求和之心。
西方的最低条件,是塔利班最多只能与美国扶植的喀布尔政权“平分秋色”,组成某种联合政府。可是卡尔扎伊政府的政治腐败和军事涣散都仍然无可救药,一旦没有北约军队支撑,只会马上步当年南越阮文绍政府,和苏联扶植的阿富汗共产党政府的后尘。
问题是美国和北约军队的长期驻扎,不仅耗费巨大,更会导致卡尔扎伊政权进一步失去社会支持。这代表了西方面对伊斯兰世界的两难困境:强大的军力对伊斯兰宗教信仰的“精神原子弹”无能为力,西方文化软力量又与穆斯林社会格格不入。
这也反映了为什么西方在中东可以顺利颠覆的都是世俗主义政权——伊拉克的萨达姆和利比亚的卡达菲,叙利亚的阿萨德眼看会是下一个。这反而进一步加速了中东地区的宗教化趋势。
不提美军士兵侮辱阿富汗塔利班战士的“尿尸”录像引起的严重反响,新近一个月内,连续发生两起阿富汗政府军人枪杀法国驻军的事件,迫使法国决定暂停军事行动,并且威胁要从阿富汗撤军。
法国《世界报》社论披露:北约内部情报报告表明,阿富汗政府军人攻击北约军队的事件不仅日益增加,而且大都与塔利班的渗透无关,反映了欧美花费巨大武力人力,装备训练的阿富汗政府军队,越来越仇视北约“占领军”。西方要依靠这支军队来抗衡塔利班和保护卡尔扎伊政权,岂非缘木求鱼?
我在两年前就预言:如果不采用托洛茨基式的政治委员制度,华盛顿永远无法在穆斯林国家扶植起一支既有战斗力又有凝聚力的军队。阿富汗是这一断言的明证。
卡特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新近出版新著,公开警告美国正在重蹈苏联崩溃前夕经济停滞、军费膨胀和阿富汗十年战争泥沼的覆辙。由于这场“反恐”战争大大加速了巴基斯坦的宗教化,如果阿富汗出现如同越战那样始乱终弃的终局,会造成整个区域的灾难性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