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格里斯河畔的费卢杰才是伊拉克战争的转折点。当伊拉克临时总理宣布伊拉克进入紧急状态时，伊拉克民主神话就已经破产。美国扶植的伊拉克傀儡政府，希望通过费卢杰决战，荡平反对势力，实现伊拉克大选。现在看来，新一轮的军事较量将会使伊拉克的政治民主化进程变得遥遥无期。

分而治之的管制策略在伊拉克没有发挥作用，不论是南部的什叶派还是北部的库尔德人，在反对美国占领军的大方向上始终保持一致。而萨达姆政权的基础并没有被彻底摧毁，伊拉克实际上陷入了反对外辱高于一切民族争端的漩涡中。

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美国在伊拉克战争中所投入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前所未有。但是，现在看来，帝国的扩张梦想恐怕无法实现。从根本来看，相对于殖民地时期的领土扩张，新帝国的经济扩张和文化扩张更具有人性色彩。但这种自上而下的民主革命似乎很难得到伊拉克人民的理解和支持。帝国的武力扩张除了炫耀武力外，似乎一无所获。如今，第二次伊拉克战争将使30万的伊拉克人流离失所，不少伊拉克的兄弟姐妹失去自己的孩子、丈夫、兄弟。新一轮屠杀将在伊拉克人的心目中留下仇恨的种子，又一轮的冤冤相报即将开始。

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历史大战，它带给我们的将会是难以磨灭的历史伤痕。布什总统凭借战争口号，赢得了国内的大选，但现在看来，这个帝国的战车已经失去了正确的目标。

保守只不过是美国政治的表象，而恐惧才是美国社会的本质。自从美国本土二战以后首次遭到打击，美国人用恐惧乃至仇恨的眼光重新打量这个世界，伊拉克战争只不过是美国用来显示自己强壮有力的手段罢了。所以，在伊拉克战争中，美国出手之狠，动用兵力之多前所未有。但是，事实证明，美国只不过是泥足巨人，在伊拉克的游击战中，美国人已经失去了上千子弟兵。这场显示力量的战争可能最终会让美国人自取其辱。

帝国的黄昏其实就在保守主义者抬头时悄悄地来临。当美国用警惕的眼光打量着这个世界，并且不时地挥动拳头的时候，美国人内心的恐惧早已无以复加。这是帝国最大的悲哀。如果说罗马帝国的武力扩张获得了版图和奴隶，那么新帝国的扩张一无所获。道理非常简单，因为文化的扩张从来就不能一蹴而就。当帝国的军队驰骋在底格里斯河畔的时候，士兵手中的武器让伊拉克人萌生恐惧，他们本能地拒绝这种强势文化以及推行这种文化的强制手段。所以，文化的扩张必须和风细雨，必须采取渐进的手段。

从开放的帝国到保守的帝国，美国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展示武力的举动都是一种耻辱的表现。它只能给美国带来更多的敌人，而不是更多的朋友。美国的政治领袖没有看到这一点，或者他们虽然看到这一点，但是却想霸王硬上弓，结果必然导致帝国的衰败。这是历史的辩证法。

隆隆的战车驰骋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霸权的文化洒落在世界人民的心田。这是本世纪最惊心动魄的景象。帝国的实力难以匹敌，帝国的理想毋庸置疑，但是，在硝烟过后，帝国的安全真能获得保障了吗？

在一个多元的社会，帝国的领袖却在强制推行一种文化;在一个利益诉求极不相同的世界，帝国的领袖却在用大炮说话，这是历史的反讽，也是人类的悲剧。

不少人对帝国的霸权心存侥幸，认为在一个民主的国家不可能会制定出涂炭生灵的政策，但是，残酷的现实一次又一次提醒我们，这是一个以国家为主体而形成的多元世界，帝国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必然会扫荡世界。在这个过程中，只有一种声音，只有一种文化，只有一种利益，只有一种手段。

在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开辟了多文化、多种族、多国家融合的新纪元。本世纪，种种迹象表明，历史又在重演。但是，和上个世纪不同，帝国的黄昏换来不是民族的觉醒，而是民族的仇杀。这个帝国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却无力再将魔鬼关进牢笼中。魔鬼横行的世界，帝国也难以安宁。

（原文转载《看世界》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