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家鑫临刑前拟捐献眼角膜
主持人:三个月前备受关注的药家鑫故意杀人案终审判决对外公布,判决词写“该犯犯罪动机极其卑劣,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恶劣,后果特别严重,依法判处死刑”。6月7日药家鑫被执行死刑,之后遇害人张妙也入土安葬,药家鑫案已成历史,但它留下的影响和思考却远未停止。
药家鑫:经常我看自己的手,我感觉我的手就和我的身份一样,从一个学生变成一个犯人,现在这双手杀过人的手,就跟我的身份一样天差地别,我觉得这手不是弹琴的手是杀人的手。
张妙父亲:药家鑫执行死刑 很同情其父母
解说:九个多月前,西安音乐学院大三学生药家鑫,在深夜驱车回家的路上,将一名叫张妙的女子撞倒在地,下车后他看到对方试图在记录他的车牌号,就用随身携带的水果刀将张妙刺死。
案发后第三天,药家鑫在父母陪同下前去自首,今年五月,他以故意杀人罪被依法判处死刑。6月7日最高法院复核裁定下达之后,药家鑫被执行死刑。2011年8月3日,我们来到受害人张妙的家中。
柴静:您是张平选(张妙父亲)是吧?
张平选:对。
解说:张妙母亲在她去世后总是反复说一句话,妈给你做好了饭,你怎么不回来吃,她精神上受了一些刺激,常常会忽然哭起来。
柴静:那你不要劝劝她吗?
张平选:不劝不劝,这事没办法劝。
柴静:我去看看,我去跟她说一说。
解说:张妙才二十七岁,是两岁孩子的母亲,事发时她在一个麻辣烫店打工,住在父母家,一个简陋的连电灯都没有的小房间里,她下葬后父母把她所有的物品都焚烧了,家中也没有摆放女儿的照片,这是一个家庭难以面对的痛苦,它并没有在药家鑫执行死刑后得到解脱。
柴静:药家鑫被执行的那天,很多人都挺高兴的,但我不知道您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
张平选:我也高兴,但是我过来再一想,对他妈他爸也是觉得有点同情。
柴静:但是您也失去了孩子?
张平选:我对你说个实话,我还有两个孩子,我必然还有依靠,药家现在没有一点依靠了,就那一个孩子,我不知道药家鑫他妈他爸这人究竟是个啥心情,咋想。
药家鑫父亲:后悔匆匆忙忙送儿子去自首
解说:在药家鑫二审被判处死刑后,他的父亲药庆卫开通了微博,他说药家鑫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们对药家鑫所犯的罪行感到气愤和痛心,对遇害者及家人造成的伤害表示深深的歉意和愧疚,8月2日我们在西安拜访了药家。
药家目前居住的小区是西安华山机械厂的宿舍,修建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药家鑫的父亲说,他们一家在这儿住了将近二十年了。虽然儿子药家鑫已经不在人世,但母亲段瑞华仍然保留了他生前房间的原样,甚至随着季节的更替还搭起了蚊帐。
段瑞华:他临终的时候就说他希望我们去世园会转一转带上他的眼镜,其实言下之意这(眼镜)就是他。
解说:段瑞华在事后最追悔的是,她急急忙忙带着儿子去自首之前,药家鑫曾提出过想吃妈妈做的一顿饭,但当时她没有答应,还有一件事是她没有来得及能够问出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段瑞华:我一直在等机会,一直在等。
柴静:你想问他什么?
段瑞华:我就是想问他为什么要带刀,为什么要这样,你撞了人,你可以,可以报警的,为什么要动刀,我也不理解。
柴静:那你后悔带药家鑫去自首吗?
药庆卫:自首绝对没有后悔过,我后悔的是太匆忙了,应该问问他这个是绝对后悔的,后悔一辈子,我也想知道他为啥要那样子。
柴静:这个对于你这个做父亲的人来说,这种总结不也是一种痛苦。
药庆卫:我,无所谓为什么或者走了,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但是以后我侄子、我的外甥,我的其他亲友可以借鉴我的东西,让他们在教育孩子的时候,我失败的地方让他们能引以为戒,那这样以后药家鑫才真正死得其所。
药家鑫父母后悔对儿子过于严厉 致其犯错后害怕面对
解说:一个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为什么会犯下杀人的重罪,在药家鑫案发生之后,震惊中的人们猜测和分析着各种原因,避免悲剧再次发生的强烈呼声,迫使我们必须不断思索,一个看似走在正常生活轨迹上的年轻人,是什么让他在瞬间远远冲出底线。这种犯罪行为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人格,这种人格又如何在二十多年的成长中养成,怎样导致他漠视生命逃避必须面对的责任,寻找原因从悲剧中学习,是不应该停下的反思。
药家鑫审被判处死刑后,他的父亲药庆卫在微博中说,我平时管教孩子过于严厉,令孩子在犯错之后害怕面对,不懂处理,最终酿成大罪。
柴静:我看您曾经写过一句话,你说药家鑫从一个懂事的孩子,到一念之差犯下杀人罪,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药庆卫:对,这个东西我就一直想就是不敢承担,他在庭审的时候说我就是,好像是不是我要求他有点尽善尽美。
药家鑫:从小到大我生活几乎除了学习以外就是练琴,小的时候每周练琴,为了练琴妈妈都会打我或者拿皮带抽我。有一段时间爸爸看我的成绩不好没有努力学,把我关在地下室里面,除了吃饭能上楼以外,其它时间都在地下室里待着,我觉得看不到希望,天天压力特别大,我经常想自杀。
段瑞华:我两口子为这事儿,我们俩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就在反思我们到底哪做错了,给孩子的压力这么大,但是我觉得我想不出我们错在哪了,难道严了,对孩子严是不是也是错。孩子学琴挨过打确实挨打了,不少挨打,哭着手都得弹琴,这都是这么过来的,就是学艺术类这个专业,不是那么容易的,没有付出是不可能的。
解说:但药家鑫父母的眼中,他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孩子,性格有点懦弱和内向,但一直都很听话,小时候父亲不在西安,药家鑫跟着母亲长大。
段瑞华:土话就说“可驽了”,属于这种的,他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他爸让他干这样,他不敢说不这样干。
柴静:那他跟你儿子的沟通多吗?
段瑞华:可能有意无意地对他爸是有一种生疏感,而且他对男的有一种,一种畏惧的那种感觉。
药家鑫:我一直觉得爸爸对我比较严厉,我爸比较凶一些。
段瑞华:我现在想的是对孩子太严格了,太严厉了,因为他可能出了这么大的事害怕了,因为小的时候是这样的,我教育他。凡是出去跟小朋友在一起玩,只要打架了,不管谁对谁错,他回来肯定是挨骂的。
药家鑫为戒网瘾主动要求父亲将他关进地下室
解说:在学校里曾经有个男同学要求药家鑫背他,不背就要给一元钱,学校通知家长来处理这件事,药家鑫父亲当时的态度是那就让他背吧。他现在说起这个细节,很懊悔自己类似的处理方式,觉得没有教育孩子明确自我责任,学习独立面对,也没有给他一个依靠,以父亲的责任帮助孩子共同担当。
柴静:他的同学说他原来中学的时候,有比较严重的网瘾,说曾经被您关在地下室过?
药庆卫:他也认为(上网)是不好的,但是他说他老想去,最后他想了什么办法,我有时候也控制不住,就特别想上网吧去,你把我放在地下室把门一锁,我想走也走不了,这不是我强迫他。
柴静:你是说这是他对自己要求?
药庆卫:对,他跟我说出来,这是他同意的。
柴静:那你觉得他这样的话他有委屈吗?
药庆卫:他心里肯定会有挣扎的,就像一个人要戒除烟瘾他也有挣扎,这种挣扎以后他没有跟我交流过,而且我们也体会不了他的心理的斗争过程。
柴静:他从来没跟你交流?
药庆卫:没有说过。
解说:媒体报道药家鑫后来对朋友一再说起,那一个多月里,地下室里黑而且冷的感受,他曾说我觉得自己的心理有些扭曲了,但药家鑫父母并不知道这些。
柴静:他曾经跟他的朋友好像说过一句话,说我觉得我心理上有点扭曲了?
段瑞华:那我就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柴静:他从来没跟你说过?
段瑞华:没有,没说过。
药家鑫极度自卑 曾疯狂减肥盼得到承认
解说:药家鑫中学上法制课后,有一次拿着书回来说,爸爸压迫他、管着他,后来药庆卫陪着儿子翻了一遍书,告诉他自己是他的监护人当然要管他,不然他犯了错就要自己来承担责任,这句话在中国家庭中很常见,但这样的沟通方式,对于青春期懵懂中的少年很难从中学习到独立,也很难从中学习到如何承担责任。
柴静:他妈说孩子对你是有点害怕的?
药庆卫:是这样的,因为我当兵的可能都有点,也不是说真打他,就是有点自己说的命令似的这种多一些,你该干啥干啥,但是他也不问我也没讲太多理由。
柴静:他跟外界一直有一个表达,说我爸是不允许我犯错的?
药庆卫:那就是说犯了错肯定回来要说你,因为我记得好多人说我不负责任,其实我觉得我是很负责任,也可能这个很负责任过头的话,也可能就叫不负责任。
解说:药庆卫现在反思,他们错失了父子间心灵深度交流,共同担当世界的机会。
药庆卫:我也反思以后鼓励还是少了一些,其实我心理是很喜欢他的,对他的表现是很满意,但是因为我害怕他骄傲,还是会时不时敲打敲打。
柴静:你怎么敲打他?
药庆卫:那我就是感觉他有沾沾自喜的时候,会说一说世界之大,外面以后比你强的人多得很,不要有什么,取得了成绩就了不起了。
柴静:批评也有很多种方式。
药庆卫:我可能说话有点尖酸,所以他可能是很刺痛。
柴静:他一般是什么态度?
药庆卫:他有时候我孩子不反抗的,光笑笑就说,那我就是咋也不对。
药家鑫:从小上初中开始我就特别压抑,经常想自杀,我就觉得活着没有意思,觉得别人都很快乐,我自己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解说:夫妇俩一直懊悔没有了解儿子压抑不说的内心,药家鑫一直有一种强烈的自卑心理,从青春期开始,他几乎再也没有照过照片。为了能自信一点,他在四个月里减掉了六十多斤的体重,为了减肥他有的时候会把吃进去的食物再吐出来,因此而得了胃痉挛。
他考上大学后,外公奖励了他一万元钱,他花了五千去做了双眼皮的整形手术,让自己得到承认,好像是他一种比常人强得多的渴望。
段瑞华:只要他想做的事情他一定要做到,我整天跟把就是说,我说孩子你不能这样,执著是执著,但是不敢太过分了。
柴静:您那时候为什么会担心他过分?
段瑞华:因为人干什么事情物极必反,这个事情是很正常的,他要求他自己挺高的,他要做到最好,就感觉做不好他就是有点恨自己的那种感觉。
柴静:他这个说一定要做到最好,这个想法是你们要求的吗?
段瑞华:也可能是我们要求的吧。
柴静:那比如说如果他在外面有什么做得错的地方,他回来能够跟他爸说吗?
段瑞华:在外面的事情从来不说。
药家鑫四处带家教 大二时已有20个学生
解说:直到三年前药家鑫考上西安音乐学院,他开始意识到学琴能带给他另一种肯定,从大一开始,他就开始在酒店弹琴,四处做家教挣钱。到大二下学期,他已经有了二十多个学生,经常忙到晚上十一点多才能回家,因为心疼儿子,药家父母拿出了家里十万元钱的积蓄,又借了四万元,给他买了一辆车。
柴静:他干吗花这么多时间去打工挣钱呢?
药庆卫:挣钱这东西好像有瘾一样,他这个月挣到三千以后,他下个月可能就想能不能挣到四千、五千。
柴静:他可能是有一个什么目标?
药庆卫:目标倒是那会儿说过,就是说想做大事。
解说:苛求完美,要干大事,药家父母一直难过于没能意识到儿子可能走向偏执的思维个性,失去了一个教育他平和面对失败与世界相处的机会。能够想象极度自卑过的药家鑫,对营造自己的未来几乎是一种狂热的状态,在杀死张妙后,他说感觉好像突然间所有的路灯都灭了。
因为怯懦和自私,为了掩盖错误,他做了漆黑一片的事,他的未来也就此熄灭。他回到家后并没有及时向父母告知真相,一直到第三天他才告诉母亲,在他与别人撞车前,还发生过另一起事故,当父母立刻送他自首的时候,他们还以为他只是交通肇事撞死了人。
段瑞华:我想就是他撞死了人了,我大脑简直就天像塌下来了一样,我第一时间我说咱赶紧,得去跟交通大队投案自首,我赶紧立刻就给他爸打了个电话,让他爸打了个的回来,我们赶紧就坐车去。
柴静:那你什么时候才知道这个事儿真相的?
段瑞华:等到批捕下来以后,光说涉嫌谋杀,我说咋会涉嫌谋杀呢,我还纳闷。紧接着二十八日媒体全报道出来,说是动刀了,我才知道的是动刀了。
药家鑫:我下车走到后面,看到撞到人,她在呻吟,第一反应就是特别害怕,慌。
药家鑫称“农村人难缠” 药庆卫难以理解
解说:药氏夫妇最不理解的就是,药家鑫怎么会做出这样残暴和匪夷所思的事,但他们再无机会当面讯问,只是跟公众一起在媒体上看到了解释。
药家鑫:一转念就想了害怕她以后不停地来找我,害怕撞到农村的特别难缠。
解说:药家鑫的残忍反应是不可饶恕的,也正是他亲口说出的这句话,不仅极为刺痛公众神经,并且引发了对他家境富裕背景特殊的猜测,采访中他父亲对这句话又生气又不解。
药庆卫:他如果说农村人难缠,应该说他爸很难缠。
柴静:您是农村人?
药庆卫:我是农村人,我家就是山西农村的,而且我爸肯定连火车都没坐过,所以说我也很不理解,但是我没有再问他的机会。
柴静:你说你很我理解是指什么?
药庆卫:我不理解他为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解说:采访中药家鑫父亲说,他是山西农村出身,后来考入军事院校,毕业后在军工厂从事质检工作,八年前已经从部队转业,转业前他的职务是工程师,转业后退役金每个月是两千多元钱,目前没有固定工作,接一些图纸的零工。
柴静:能说说您以前的工作是干什么的吗?
段瑞华:我是库房管理员。
柴静:比如说你的大概家庭的收入是什么情况?
段瑞华:我的退休金到现在是九百多,不到一千。
解说:夫妇二人称,他们目前仅有的这套房子是和单位共有的产权,这套房子他们已经住了二十年,面积是一百零八平米。
药庆卫:欢迎任何人给我提供任何证据,说我还有其它东西,只要有足够证据我都认账,而且我愿意把那个东西,现在还愿意捐献给张妙的父亲。
柴静:可以可能有人会说那为什么你们不早点说出来?
段瑞华:不管咋说,是我儿子已经错在先了,你再怎么解释都是无济于事的。
柴静:但是当时外界确实有很多揣测,会认为说你们会利用这样的背景去干预司法?
段瑞华:你看我们就没有往那么复杂的去想。
药家鑫临刑前拟捐献眼角膜 遭父亲激烈反对
解说:药家鑫在说完农村人难缠之后,还有一句当时的媒体没有披露的话,他说我怕他们没完没了地缠着我的父母、家人,这句极为自私的话里把事情的一部分原因指向了他的家庭。
柴静:有人会猜测说,是不是因为您从农村奋斗出来,然后到了城里开始过上安稳的生活,您会希望您的儿子尽量地脱离农村的生活,而且尽量地远离农村的人,会不会有这样的潜意识灌输给他?
药庆卫:不会有这样的,因为他的大伯、他姑姑都还在农村,我要是灌输给他,我有走不动的时候,谁去看看他们去。
柴静:难免会有一种声音,觉得说药家鑫能这么去做,会不会是父母并没有教给他足够的善良的做人的那种感受?
药庆卫:父母肯定是有责任的,父母的教并不是每天跟他说该怎么做,他应该从我们的言传身教中慢慢体会。
柴静:好多人是很生气药家鑫说的那句话,说农村人难缠。
张平选:我也生气,但是药家鑫说归药家鑫说,那毕竟是孩子,他妈他爸没说这话,我是原谅他妈他爸。
解说:药家鑫最终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4月22日药家鑫一审被判死刑,5月20日二审维持一审判决,6月7日药家鑫被执行死刑。
在6月7日上午药家夫妇见了儿子最后十分钟,他的父亲药庆卫两个月来一直在失去儿子,和儿子对他指责的痛苦和反省里活着,但最让他心酸的是最后十分钟,药家鑫对他说的话。
药庆卫:我一走进去他就说爸我爱你,你不要说,我说我也知道,我也爱你的,然后就说你们好好活着,我先走先投胎,你们晚点走当我的孩子,我来照顾你们。我说你有什么事儿没办就给爸托个梦,他说我一定给你托好梦,噩梦不算,就这么喊,我儿子平常说话声音很细,但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声音很大很大地说的,他说我托的都是好梦,噩梦不算,那不是我托的。
解说:但就在这次见面时,药庆卫仍然有一个让他后悔的细节,在承受了几个月巨大的压力和痛苦之后,他用一种激动的方式反对了药家鑫要捐出眼角膜的遗愿。
药庆卫:我说希望你把你的罪恶都带走,不要再连累别人,实际上那句话现在想想以后,我说的有些偏激了,应该满足孩子的心愿,我不知道他咋想的,也可能希望借助别人的眼睛再能看到我们。
柴静:那个话可能他听了也很难受?
药庆卫:有点偏激,所以我还是说那句话,人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
柴静:如果现在你们父子两个人还有像我们这样的,面对面在一起说话的机会。
药庆卫:我给他写过一封信,我就告诉他,就是说你自己觉得微不足道的事,其实我心里很高兴,但是这个话我没有说,该表现的东西还是要表现,不要吝啬那两句好话,夸奖他的话,我也是对将来或正在做父母的说一句这个话。
柴静:为什么是这一句?
药庆卫:因为咱们每一句话都隐藏着很多类似故事,有些甚至是血的教训换来的。
张妙父亲:药家鑫有罪 他的父母没有犯罪
解说:药家鑫案发后,全社会持续着多层面的思考,有人分析说,在处理车祸这个突然出现的危机时,药家鑫做出了逃避,这种由软弱和自私心理构成的最差的行为反应。有人分析药家鑫的行为折射的是撞伤不如撞死的,某种残忍和错误的社会信息,而最为集中的声音是孩子成长中,法律意识、担当意识和生命教育的缺失,而我们的教育标准中大多重视成材成器,忽略了人之所以成为人的人格教育不足,正是这些缺失导致他对生命缺乏基本的敬畏,这也是药家鑫案留给公众必须正视的问题。
解说:药家鑫被执行死刑后,张妙的父亲张平选给药家律师打过一次电话,转告药家父母不要过于伤心,并且让律师带话说在合适的时候,想跟药家鑫的父母坐一坐。
柴静:你干吗这时候还要传这句话给他?
张平选:不管咋想,孩子犯的罪老人没犯罪,跟他们说些宽心话,(孩子)已经都不在了心放宽些。
柴静:你心也不宽。
张平选:我心也不宽,都不好。
解说:在知道自己二审仍被判处死刑后,药家鑫曾经留下一个遗愿,他让父母去看望张妙家的老人和孩子,后来药庆卫夫妇带着筹来的二十万元去见了张平选。
柴静:他问过他妈(张妙)的事吗?
张平选:太小,还不知道,他离开他妈时才两岁半。
柴静:您也是一个母亲,你后来看到还个孩子会有(什么感觉)。
段瑞华:最可怜的还是孩子。
药庆卫:我能帮他(药家鑫)的就是,你提出来的,我能做的我都会做。
解说:当时张平选收下了这笔钱,但后来又通过邮局汇了回去。
柴静:可是你这儿也是老人小孩,你们也要钱。
张平选:农村要饭都好要些,捡个破烂弄个啥也没人笑话。
柴静:你看着他(张妙孩子),你还能为药家去着想。
张平选:咱以往过来的,咱知道养个娃都不容易。
解说:张平选退回这笔钱后,药庆卫在微博中写过,我们也会把这二十万用专门的账户存着,留待你的孩子和父母,将来确实需要的时候再来拿。张妙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的父母和孩子,愿你早日安息落土为安。
柴静:我们感谢两个家庭在创伤中向我们袒露内心,让我们看到张家在无辜的女儿逝去之后,仍然能持有宽谅与善良,看到药家父母在儿子伏法之后,继续地救赎和反思。
其实药家鑫已经成年,是一个有行为能力的责任人,他极端自私的思维个性和极端残忍的犯罪行为,其成因必然复杂,我们很难从一个家庭当中找到全部的答案。不过药家父母承担了他们所说的,不可推诿的责任,就是去反思和总结儿子的人格成因,在这当中我们可以看到因为家人与他缺乏沟通,过于要求,造成他个性当中的缺陷,而责任教育的缺失,也使他在遇大事时不能担当酿成大祸。
药家鑫案已成过往,但也许这一切对于很多中国家庭仍有启示,就像药庆卫说的那样,我们必须从死亡中有所学习,因为这里有血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