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一直都在跟踪一条新闻的发展“上市国有企业10%的股权转给社保基金”,这个新闻让我心头一惊,中国现在有这么发达的互联网和都市报,有成捆成堆的时评栏目和闲得没事干的时评家。但是这条新闻却几乎没有引起什么波澜,证券报还有一些股评预言家们,有人说这是“重大利好消息”,有人说“对大盘影响有限”,闲扯了一会儿,也没什么滋味,这事就几乎被遗忘了,在网上都没什么人关心。
我查了一下社保年鉴,截至2008年底,全国城镇基本养老保险覆盖2.19亿人(含0.5亿退休金领取者),而且集中在城市,尤其是机关干部享受的最多。在农村覆盖程度很低,农民工参保人数0.18亿,农村参保人数0.52亿(含0.04亿养老金领取者)。但几乎没有人去想一下,那些可都是“全民所有制企业”啊。
家里的相册里,有我母亲的一张黑白照片,她那时比我现在还年轻,刚到一个全民所有制企业工作,星期天和姐妹们一起去照相馆照相,她们都穿着工作服,脖子上扎着白毛巾,表情都跟现在跳阿里郎团体操的北朝鲜人一样。大概在那个没有什么想象力的年代,在一个全民所有制企业工作,可以发工作服还有毛巾肥皂和卫生纸,是一件最让人自豪的事情。直到我上中学的时候,记得看报纸,征婚栏目,还有很多人特别写着就职于“大型全民所有制企业”,估计今天只有写就职于中石油,中国联通。。。。。。才能打动对象了。我中学时候上政治课,还必须背诵,我们必须坚持“全民所有制为主体,多种经济成分为补充”。我想我们的父辈,祖父辈,包括我们这一代是没有人会不知道“全民所有制”意味着什么的,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煤矿、石油,那是好几十年低工资,低福利攒下的那么一点儿家当。
巴菲特有个说法叫“卵巢彩票”,讲的是一个人不用任何努力,投胎在哪个国家就天然具有的收益,你只要是这个国家的人,这个国家的财产就有你一份儿。这完全是运气,你只能感恩,怪不了谁,而且你绝大多数情况下总能找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心理平衡,你生在比利时比生在古巴要强,生在中国现在比生在北朝鲜要强。我们中国人可以指望的卵巢股票,大概主要就是“全民所有”的那些资产了,尽管我们抱怨医疗不公平、教育不公平。但“全民所有”的这点儿资产是公平的,不管你是什么户口,不管你有没有关系,只要你是中国人,没把户口办到美国、新加坡,你就该有一份(香港人台湾人大概得少分些,虽然也是祖国同胞,但没受过大饥荒的苦,没跟咱们一起折腾过)。陈志武老师做过一些研究,如果把目前的全民所有资产建议国民权益基金,大概每个人头上至少能分到7万多元的股份资产,你可以从中享受分红,或者即使你不花,光是想着这个国家的资产还真有自己一份儿,不是彻底的无产阶级,也至少多出一丝对社会主义祖国的温情。
我并不怀念那个“全民所有制所有制为主体”的时代,今天我看到工商银行、中石化、中移动这些全民所有的企业,毫不怜惜地从全民头上榨取垄断暴利,总是有很不爽的感觉。但我总觉得这几十年来,让我们从小就背下来的“全民所有”,不是当歌唱的,而是一种承诺,只要“全民所有”这个词还存在,它就会提醒我们,政府只是相当于保姆或者基金经理替我们打理这些财产,政府并不能完全代表这个国家,而我们每一个中国人,我们的父辈还有我们的孩子,生于斯、长于斯,歌哭于斯,都是这些财产13亿分之一的主人。
眼下13亿人十分之一的共同资产,被转到了2亿人名下,而且也不是公平的分配,可“全民”们连讨论一下的热情都没有了,是麻木了,忘记了“全民所有”?难道从来就没有人对那个“全民所有”的承诺认真过?也许这个时代,思想解放的太快了,我们并不能主宰什么,只能适应,甚至连一个说法都不用。老实讲,弄不清为什么,我心里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