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的时候,听到外面虫鸣声传到耳边,是那么的清晰。
人们都入睡的时候,人的思绪很容易飘荡。
最容易想见的情景,是山,树木和风,偶尔也想到了海,就像现在外面街道上偶尔传来汽车的轰鸣。不过海的回想除了喧哗的一面,也有安静的、令人怡然的地方。这决然不同于那令人生烦的汽车声。
一回想起山,山上的树木和林间的风声,张家界就成了回想中的常客。大前年的夏天,曾经陪一位国际友人在天子山步行。在山上的一个凉亭,一个妇女一起在卖艺。父亲拉琴,女儿唱歌。当时天色已近傍晚,夕阳有些害羞时地发红,躲在西山的雾气中。我们安静地坐下来看他们表演,听他们的琴艺歌声。山风不时袭来,微微的凉意慢慢地扩展。琴声其实未必算得上悲凉。各人的心中好象还有些温暖。于是,身体的凉意与心中的温暖形成了比照,就象那小姑娘的歌声,在高亢激荡的时候似乎涌现出了一股热流,在低沉婉转之际则吐露淡淡的、略显悲伤的缠绵。
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好美。
不过另外一次体验,也曾让我久久难以忘怀。在黄石寨。那天我一个人登山的时候,已是下午。当我爬上山顶的时候,估计在四点左右了。那天寨子里很少有人。我沿着寨子的四周胡乱走着。居然多次碰到猴子在路边活动。当我走到西边望着西山的时候,也是天色快暗了,太阳挂在西山上,有些红。也是一阵风吹过来,心旷神怡的感觉。往脚下看,是峭壁和深渊。也不知为何,这个时候我竟然想到了龙老师,因为他喜欢海德格尔,还常常说到一个词:深渊。我就想,深渊,不久是失根么?Abgrund。
张家界的回忆固然值得我长久地品味。但是,还是儿时的回忆显得更加缥缈,无边无际。我家对面的山坡上有一颗至少上百年的古松。在沿着山坡往上走,有许多村寨。如果你走上两天,就有可能爬上我家附近最高的山——罗峰。海拔将近2000米。其他村寨的人要“下界”来,到平原和河谷地带赶集等等,都要经过这颗古松。有时候人一拨一拨的。古松的位置真好,因为它的后面是上坡,前面是下坡,左右两边则都是深渊,深渊下面是小溪。两边的溪流并不交叉,但水是一样的青绿。当然,风更是古松的常客了。在它的枝头上亲昵,拍打着古松的头发,是风的拿手好戏。
我还要说说这松下的一张板凳。不很长。就是用平常的木头做的。但是坐的人多了,就变得非常光滑。小时候常在板凳上坐着。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次了。我和儿时的伙伴们曾在这树下的板凳上停留过。有时候,我看到大人们不坐在凳子上,就在地方坐下来,下棋,或者聊天。
也许过去十多年了。我回家的时候,发现树被砍掉了,那树下的板凳也消失了。
不过在我的梦境里,回忆里,它们还在。奇怪的是,我居然还可以很清晰地听到环绕着它们的松涛声。至于西山上的夕阳,更红,浓浓的。至于夜晚的月色,很清,有些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