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一些西方人对自己的民主制度深感骄傲。这些人对中国的看法大体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认为中国是一个典型的集权国家;另一种认为中华民族自始至终都在各种各样的束缚之中,人民已经习惯了锁链般的生活。这两种看法都明显的带有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不可否认,这些人对中国通常很真诚,但他们的弱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只要看看他们批评中国的社会制度和政治事件时所用的语言就清楚了。他们要么从明确的经济利益出发;要么从当代以权力为基础的自由主义出发不切实际地加以发挥,或许我们已经到了抛弃陈旧民主观念的时候了。
我们应当认为资本主义制度并没有促进真正意义上的民主,恰恰相反它阻碍了民主的健康发展。应该认为19世纪的个人主义不利于建立任何真正意义的人类社群主义。个人主义是任何民主的大敌。民主作为一种人类社群的生活理想,可以在不同的文化环境下按不同的节奏和时间表运行。诸如此类的崭新的视角都要求西方人不应该在要求中国人接受民主时又接受肮脏的洗脚水。
美国当代著名学者切斯特顿说过传统同我们先人的民主思想一脉相承。今天我们想做这样一种尝试也就是通过美国实用主义大师杜威关于人类社群的思想对中国先人的民主进行考察,我们的结论是令人吃惊的,因为在很多方面中国更接近杜威的社群主义民主理想而杜威自己的国家却没有达到这种程度。我们相信在未来中西文化进一步交往的过程中,美国和其他北大西洋民主国家很可能因为中国的影响,越来越接近杜威的社群主义民主事业。
儒家民主主义的中心是关于人类社群的民主思想而不是政治或政府本身,我们和杜威一样认为贯彻民主的主要障碍在于将民主理想与政治制度混为一谈,尤其是当这种政治制度很虚伪地宣称它体现了民主的时候。可以这样说,政府是几乎没法充当民主的领导人的,尽管政府总是卷入民主化的进程。每当政府试图充当迈向民主的领导人时,在这种特定情况下,民主无一例外的迅速流产。在当今世界上许多人期望中国出现重大的社会、政治、经济改革,而西方持有这种观点的大多数是具有敏感的思想的资本家还有主张进行自由式民主改革的人。在他们看来,民主制度的改革理应沿着以权力为基础的自由主义继续向前发展。但是我们要说民主制度的改革并不是非要这么做不可的。
在儒家思想中,我们不难发现它有着丰富的民主主义思想资源。在提出儒家民主主义时我们不将其限定为仅仅具有亚洲特色的民主。我们认为发展儒家民主主义不仅有益于亚洲的民主化,而且有益于西方社群主义民主的发展。可以这样说,儒家民主主义不仅具有可能性而且在今天完全有希望实现。
现在让我们一起探讨中国民主思想的典籍资源。从探讨古代儒家思想与政治有关的社群观点入手,我们将看到在儒家思想传统中许多思想与美国民主所包含的社群主义原则是一致的。社群主义者桑德尔本着杜威的思想精神,认真考察了本世纪后半叶美国民主的重建。在界定何为“共善”时,他提出共和主义的自由。因为这种共和主义自由的前提正是一个诚实的公民社会。在这一公民社会中,公民都努力培养伟大的自治必要的品质。在此过程中,个人对社会的归属感不断加强。由此可见,在共享的自治社群里,自由是通过个人对社群的完全参与表现出来的,个人对自由的认识不仅仅停留在不受约束的层面上。
社群主义民主认为,个人的自由身份意味着在社群中诚正,并意味着在必要的时候随时修正个体的行为。个体在社群需要的时候及时修正自己的行为是社群自治的精髓所在。
在今天的美国社会,这样一种社群主义自由概念已经不再对美国的民主起推进作用。由于企业文化与国家政治的双重碰撞,曾经扮充由个人和政府之间的组织机制被削弱了。今天就公民自由而言个人自由身份已经成了公民选择个人目标时的能力。
现在美国民主变得越来越城市化和中立化,目的仅在于确立一种权力框架,在这种权力框架中,人民有选择他们自己的价值观和目标的自由。原则上说政府既不鼓励也不阻止人民对任何美好生活的憧憬。这种概念化自由给社会留下一个真空使得形形色色的带有偏狭的说教迅速趁虚而入,比如自卫组织、基督教原教制主义、激进的堕胎主义、新纳粹主义、白人优越主义、有组织恋童癖等等。
桑德尔的分析表明:有一种观点通常被认为与公民对自由的理解背道而驰。第一种观点认为世界已经变得极为复杂,地方自治的理念已经不合时宜;第二种观点认为教育公民遵守社会公德就必然要牺牲个人自由。
针对这种生活变得越来越复杂的观点桑德尔提出我们应当坚持地方自治的理念。他认为居民社群政治在整个社群政治中的重要性应该越来越大而不是越来越小。原因很简单:不管遥远的政治实体有多么重要,人民不可能对这些庞大而遥远的政治实体随时效忠。
桑德尔非常悲观地认为目前在美国占支配地位的只有自由主义的民主观念是没有长久活力的。他的这种看法与杜威的一种观点很接近,即:民主是表现在态度上的,而不是表现在组织机构上的,而且民主的态度是通过教育逐渐形成并得到加强的。
桑德尔认为个人主义特征的培养是地区性教育的结果。这些个人主义的特征首先在非强制性的、自主的社群中形成,然后逐步扩展到其他更为复杂的生活领域中去。桑德尔没有否认独立自由的自我是一个个人解放个人洒脱的理想。它们不受外在道德或社群关系的约束,但是仅仅追求独立自由的自我并没有给美国社会带来什么好处。事实上已经阻碍了美国的社会进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识到那些表面上看似不民主的概念其实都有一定价值。例如利益制度下的社会角色和社会关系、等级制度、服从、互相依赖等等。我们以前都把它们与儒家思想相联系而认识不到它的民主价值。当今世界各种文化日益相互依赖的情形下,借鉴儒家思想资源对于美国民主意味着一个更有活力的方向。
当代美国的一些社会问题对亚洲文化可以起到警戒作用。我们注意到一些亚洲文化有抛弃儒家传统的倾向。却没有认真研究儒家思想对亚洲特色的民主可能做出的贡献。对中国而言,支持民主的思想资源与个人主义的民主形式大相径庭。为了论证儒家思想与民主相兼容,许多学者从典籍中寻找能与当代民主发生共鸣的材料。在中国的传统里确实存在着支持民主化的资源。最起码这些资源在帮助中国人在消化外来文化的同时可以将民主的概念转变成为与中国的传统更加吻合的思考方式。同样重要的是这些思考方式为提倡民主的人民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支持。
在儒家思想中道德比法律更具优先性,将道德作为确保社会和谐的主要手段。中国社会一直依赖道德,中国的理想社会是人治社会。人治社会的统治者是道德极为完美的君主。儒家民主主义不仅在将来可能实现就是在今天它也是很有价值的。《论语》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民耻且格。”像实用主义一样孔子强调紧密的人际关系的重要性,孔子强调协调个人与家庭、个人与社群之间的关系,力图建立一个繁荣昌盛自主的人类社群。并将其视为保证个人自由的最重要的条件,也就是说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个人与社群的理念。
儒家民主主义模式靠两个强大的力量来维系。一个是驱使一个是礼则。在孔子看来自治是明确的追求,在中国古代传统中家庭被视为社会的细胞,个人首先是家庭的成员,每个人都先要在家庭内部关系中认识自己,然后才扩展到更为广泛的社会关系中。国家是家庭的延伸,儒家民主主义同意这种以家族为核心的思想。因为这一出发点为公民或公共个人这样的概念提供了比自由主义民主传统更合理的解释。
在西方最早思考个人与社会关系的哲学家是亚里士多德,在他看来民主体制中的公民小时侯在家由父母抚养,成人后离家参与公共生活。从亚里士多德开始,西方人把家庭生活看成是与公共生活根本对立的。此后西方社会私人与公众领域明确界限就固定下来了。在西方社会家庭根本不是一个命题这与东方是完全不同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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