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要讲的内容,与其说是女性写作,不如说是写作女性。
女性写作和写作女性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一般来说女性写作是以女性的视角看问题,以女性的眼光看世界,并且基本上都是从女性的经验出发。而写作女性更多的涉及到的是一小部分从事写作的女性的情况,是写作女性本身所存在的问题。当然这两个概念不可避免的有许多重叠和交叉,比如传统的被压抑的女性的经验也是写作女性的经验,而写作女性所具有的有些经验也肯定所有的女性都存在的,但是总的来说,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要区分看待。
从写作女性的写作经验出发和作为一般女性的经验出发是两个不同的起点,她们面对世界的图景和脚下的路都是不一样的,因此我们研究写作女性,就要注意到她们不同于一般女性的经验。我们总有这样的表达,认为写作女性是弱势群体,因此对写作女性不加以重视,并且还老是把写作的一些问题,和社会的政治的许多问题混为一谈,用政治和社会的东西来遮蔽写作的问题,尤其是写作女性的问题,这都是不正确的,我们一定要把这些问题分别对待。
写作女性作为一个社会存在,她们将要面对许多的现实问题是我们一般人所不能体会的,并且这些问题就将在她们的作品中表现出来,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作品的水平。因此今天我要和大家一起探讨两个关于写作女性所要面临的问题, 在探讨这两个问题之前,我首先要提出的是一个生存的问题,这是作为一个作家首先而且必须面对的问题。
写作是一种艺术活动,是如此的脆弱,它要物质提供保证,因此要从事写作首先要有一定的物质基础。明白这个问题我们就能解释为什么有些从事写作的人和有些作品最后被物质绊住了。对于写作女性生存问题也是要考虑的,但是她们所要真正面对的问题却是从写作这个活动中浮现出来的,当写作这一活动与女性相遭遇时,就可能出现与男性不同的问题,下面我们就将涉及到这个问题。
写作是语言符号的活动,写作女性每天所打交道的是动词、名词、形容词、单句、复句。这些东西成为她们日常的最频繁的内容,她们生活在一个远离的世界,离开了现实的世界,她们在这样一个世界中缺乏一定的物质依托,因为语言是被抽掉了物质性的东西。在这个意义上,写作女性和语言的关系是和我们想象中不太一样的,也是关注比较少的。假如说一个年轻的男性和年轻的女性同时从事写作,据我看来女性所要面对的问题肯定要比男性大,而这些问题中最明显的就是女性的孤独感。这个孤独感是意味着从人群中抽离出来的孤独,是面对传统女性写作的孤独。 在很多女性进入写作领域之前,她们都没有作好足够的思想准备,她们大多都没有男性那么强烈的写作抱负,她们在写作过程中需要更多的适应,她们要不断的克服环境的问题,还要在同时克服自己本身的问题,比如意志的适应,心理上的适应甚至是生理上的适应。在写作状态中,一般都是脱离了日常生活中的种种实体的东西,因而就脱离了身体的实在性,有一种被抽空的危险。那么这种现象是否与写作女性的想适应,如果不适应就会产生一种孤独感,不适应感。这样的写作经验往往就会溶入她们所写的作品中。因此我们不要总把一些问题放到女性问题上来讨论,而应把它放到写作的问题上来考虑。
同样在写作的传统面前,写作女性同样有着孤独感。在传统的写作中,女性的写作资源文本非常非常的有限。就这一点来看,中国的女性会感到尤其的孤独,因为在一个长达两千多年的男权社会中,女性的创作实在太少了,这是千年的孤独,是一个很大的空白。这样我们的写作女性会把目光更多的放到西方的传统中去,这样就会产生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模仿的问题,这个问题总是会影响女性的创作,使她们感到更加的孤独,而由这种孤独有可能产生一种潜在的愤怒和恐惧,而这些孤独、愤怒和恐惧将影响作品的状况。
因此我们要倡导关注写作女性的经验,以及这些经验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而且我们要对这些可能出现的问题加以限制,要看到愤怒和恐惧会对女性的作品带来损害,我们一定要防止这些损害,不要让它降低了写作的完善性和完整性。
主讲人简介:
崔卫平,当代著名学者、评论家,北京电影学院教授。近年来以一系列深刻有力的文化批评蜚声文坛,当代诗歌也是她批评、研究的重点,一直为诗歌的发展推波助澜,她睿智的判断和高亢的嗓音不断拓展了当代诗歌写作的自我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