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李 毅 中国平煤神马集团党委组织部部长

习近平总书记在二十届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强调：“综合研判，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和人口年龄结构变化，我国总体上已由人口增量发展转向减量发展阶段，人口发展呈现少子化、老龄化、区域人口增减分化等明显的趋势性特征。推进中国式现代化面临新的人口环境和条件。”请问，如何认识推进中国式现代化面临新的人口环境和条件？

解读：都 阳 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所长

现代化的本质是人的现代化，人口规模不同，现代化的任务就不同，其艰巨性、复杂性就不同，发展途径和推进方式也必然具有自己的特点。在二十届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综合研判，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和人口年龄结构变化，我国总体上已由人口增量发展转向减量发展阶段，人口发展呈现少子化、老龄化、区域人口增减分化等明显的趋势性特征。推进中国式现代化面临新的人口环境和条件。”中国式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进程中，人口规模和质量成为最基本的发展因素和约束条件，要根据人口形势变化，制定符合中国国情的发展战略，坚持稳中求进、循序渐进、持续推进。

人口因素变化与新发展条件

人口是最基本的国情，对经济社会发展有着长期性、全局性和战略性的影响。虽然人口转变是一个连续的过程，但人口发展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是从量变到质变不断累积的。因此，新时代新征程，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必须考虑人口因素引发的环境和条件变化，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我国急剧加速的人口老龄化形势给经济社会发展带来严峻的挑战。2023年我国65岁及以上人口已达2.17亿人，占总人口的比重为15.4%，已经进入中度老龄化社会。相比于很多发达国家，我国目前的人口老龄化水平并不算高，但人口老龄化进程有着自身的特点，也构成了独特的发展环境。人口老龄化加速发展既是我国人口老龄化的突出特点，也是未来面临的巨大挑战。在世界十大经济体中，我国的人口老龄化水平居于第八位，但由于我国人口老龄化的速度快，到2050年将在十个经济体中居于第三位。防范人口老龄化速度对经济社会发展形成冲击，是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过程中必须考虑的主要约束条件之一。

除了人口老龄化速度快成为我国人口老龄化的鲜明特点以外，未富先老的特征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持续存在，并成为我国应对人口老龄化、促进经济社会持续发展必须考虑的因素。我国在2021年进入中度老龄化社会时，人均GDP水平在1万美元左右，低于发达国家在达到中度老龄化时的经济发展水平。未富先老使我们在遭遇快速老龄化冲击时，在总体上面临养老资源的约束，既需要统筹好养老体系与经济发展的关系，更需要以持续良好的经济增长绩效，解决资源不足的问题。

第二，总人口减少是我国发展过程中遇到的新问题，也是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过程中遇到的新的发展条件。人口总量从需求和供给两个方面对我国的经济社会发展产生深远影响，需要系统应对。然而，与人口老龄化不同，从世界范围看，由于人口负增长并没有成为一个较为普遍的现象，其产生的后果也很难通过大量样本进行经验总结。由于缺乏可资借鉴的经验，给认识我国这样一个人口规模巨大的国家，在经历人口负增长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带来了一定的难度。

总人口达峰后，人口总量的逐年减少将对经济发展在需求侧形成长期的制约，成为影响经济增长的主要途径。具体来说，既包括人口数量减少对消费需求的直接影响，也包括对投资需求的间接影响。消费需求由人均消费水平和人口数量两个方面的因素决定，因此，在人均消费水平保持不变的情况下，总人口减少将直接导致消费需求的减少。

由于投资需求是由消费需求引致形成，因此，总人口负增长除了对消费需求会产生直接影响外，还会间接地影响投资需求，对基础设施的投资需求也会由于总人口达峰趋于饱和，并由此在长期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的条件。此外，人口总量减少也会在供给侧对经济发展产生影响。尤其是在后工业化社会，经济增长方式越来越依赖于创新，而新近的一些研究成果表明，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人口规模越大创新的活力也越强。

第三，人口发展中显现的少子化、老龄化、区域人口增减分化等趋势性特征已经成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面临的重要课题。当前我国人口老龄化加快、人口规模负增长，究其主要根源是长期低生育率累积的结果。而且，低生育率也将在未来继续对人口结构和经济社会发展产生持续的影响。从推动少子化的两方面因素看，除了生育率维持在极低水平外，育龄妇女人数的持续下降也是重要的原因。因此，贯彻落实好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精神，推出更加切实有效的支持生育的政策已经刻不容缓。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要顺应人口条件的新变化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认识、适应、引领人口发展新常态”，“从中国式现代化全局出发，深入研判人口变化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复杂影响”。虽然人口转变加速是世界范围内的普遍现象，我国的人口转变速度更快于很多国家，但与其他经济社会变量比较而言，人口变量惯性更强，对人口结果的预期也更明确。因此，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进程中，要把握好人口形势的变化规律，根据人口条件的约束及时调整经济政策。

因应劳动年龄人口减少、人口快速老龄化等人口形势的变化，加快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大力发展新质生产力，使中国经济获得新的增长动能。未来我国人口负增长的程度将越来越明显，劳动年龄人口减少的幅度也会继续加大。伴随着人口老龄化，劳动力的老化也会越来越严重，劳动作为生产要素投入的稀缺性日趋明显。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加快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尽快实现由要素积累的增长模式向全要素生产率提升推动的增长方式转变。

妥善应对总人口达峰这一新情况，发展方式和经济规划都要实时考虑总人口负增长的不利影响。总人口的负增长，是我国基本国情和发展条件的重大转变，也是以往制定发展规划时从未遇到过的情况。在重大项目规划、基础设施投资、资源区域配置等方面，要纳入总人口转折性变化的因素，提升资源配置的效率。人口负增长对经济发展的需求侧影响是在封闭经济的条件下提出的。要通过进一步扩大开放，提高对外开放的质量和水平，尽可能利用外部需求的增长，抵消人口负增长对内需形成的不利影响。

根据人口形势的变化，不断调整和完善与人口相关的发展战略。例如，我国已经根据人口老龄化的现实国情，提出了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未来十年是人口老龄化最快速的时期，推进基本养老服务体系建设，必须考虑这一时期特点。

以人口高质量发展支撑中国式现代化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已经进入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时期，必须推动人口工作由调节数量为主向提升素质、稳定总量、优化结构、畅通流动转变”。把握好人口高质量发展与中国式现代化进程的辩证关系，推进全生命周期的人口高质量发展，并为中国式现代化进程创造更有利的人口条件。

在经济发展动力和投资方向上，要把握好投资于人和投资于物的关系。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在经济增长过程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在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程度会有差异，并决定了物质资本投资和人力资本投资回报率的差异。当前更需要着力培养新质生产力、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对经济增长的贡献，而发展新质生产力的一个基础条件是全面提升人口素质。因此，在经济发展方式上需要由投资于物向投资于人转变，更加重视人的能动性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基础性和决定性作用。

优化人力资本投资，提升人口发展的质量。经济学研究成果表明，人力资本投资的阶段越早，回报率就越高。这一规律为优化人力资本投资政策、提升投资效率、促进人口高质量发展指明了方向。总体上看，我国对学前教育的公共投资与发达国家尚有一定的差距，职业教育投资规模需要更加优化，投资效率也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因此，改革人力资本投资政策、优化资源配置将是促进人口高质量发展的重要途径。

把生育支持政策作为重点，有效降低家庭生育养育的成本，提升生育率水平，实现数量与质量的兼容。生育行为与婴幼儿时期的养育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已经统一，是提升人口质量应该关注的关键环节，家庭和个人付出的各种类型的成本也是当前制约生育意愿的主要因素。落实好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精神，加大相关领域的改革力度，将生育养育服务纳入公共服务体系，为人口高质量发展提供制度保障，切实降低生育养育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