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16日上午10时,在一片默无声息的哀恸之中,我作为贵州人民出版社的代表,与北京出版文化界的几十位人士一道,送别了贵州出版界最令人尊敬的编辑泰斗许医农老师的最后一程。望着享年95岁的许老师安详地睡去,这位先辈对于出版晚辈的殷殷关怀和悉心培养之情又一幕幕地涌现眼前——
许医农老师在贵州出版界经历的最辉煌岁月,我还是一个整天绕在她膝前问这问那的小姑娘。父亲跟许老师在贵州人民社是同一个编室的同事,因是一个人只身在筑,逢年过节常常被父亲请到家里吃饭。记忆中,许老师总是一张慈祥的面容,有用不完的耐心回答我从课本里提出的大事小问,而父亲也教训让我“懂得体谅大人工作辛苦,不要一刻不停地追着麻烦许老师”。
后来,我大学毕业也来到贵州人民出版社工作,许老师却已离休回京居住,虽然错过了直接共事的机会,但老人家关切后辈的权权之情却从未淡漠。记得有一段我频繁出差北京,恰好许老师也住在人民社北京办事处。每次见面她都会问到我的编辑工作情况,在策划什么选题啦?怎么样把装帧搞得更让人爱不释手?但凡是能帮得上忙的,她都是不厌其烦!要是听到我得了个什么奖,她都会一连说三四个“好”,后面跟着一串开心的笑,还说,丹华身上能看到她父亲的才气……
2015年,我在贵州人民出版社担任副总编辑后,正赶上社里新老交替迎来高峰,望着每年新招聘的年轻编辑,怎么样讲好编辑工匠精神传承与创新?我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许老师,开始我有点担心老人家嫌麻烦?谁知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说:“年轻人就是块宝啊!为了让金子发光,自己累点也值得!”从那以后,由许老师言传身教的“研学”就成了人民社给新人“开小灶”的培养方式。我常常带上新进社的编辑们去见这位传奇般的“大编辑”,有时带一两位,有时带三四位,有时候也让他们自己前往……无论什么形式,许老师都会以她丰富的经验亲自辅导。这段时间也成为我在工作中与许老师来往最密切的时期之一。
每次拜访,许老师都是在北京办事处那间集餐厅、客厅、工作间于一体的小屋里接待我们。房间不大,靠墙的书柜里面,摆满了书和许老师不同时期的照片。餐桌一边整齐地摆放着书籍,中间是日历记事本和一支笔;而另一侧直到墙边都是许老师历年来撰写的审稿文字,或者是经她看过编辑过但并未公开发表的文稿,用牛皮纸袋装起来整齐地叠放起来,足有半人高。
许老师很健谈,每次我们去她都能讲两个多小时。她给人印象最深的是那种让人非常容易接近的无距离感。哪怕第一次去见她的新人,也是一聊熟,随便通过一个话题很自然地攀谈起来。她会如数家珍般地说起她做书时的“陈年旧事”;她会向后辈们倾吐自己在有径书山跋涉中的烦恼;更会与新人们分享自己“当编辑的乐,从没有苦”的感受,告诫大家“一定要靠自己积累和努力,一定要立足时代,理解作者想要表达什么,时代需要什么”。许老师对编辑工作的热爱和对新人的谆谆教诲,不仅让人印象深刻,更是让人由衷钦佩!她就像一名学者,更像是一位探索者,总是以一种开阔的精神去消化吸收前进中的一切,总是根据自己的实验和经验对每一个专业问题都给出最精彩的答案。她把自己的毕生心得,“掏心窝子”般毫无保留地交给她眼中的后浪们!每一次新人们完成“研学”后,许老师还会细心地给他们回复几句短信:“你们正站在人生征途上,今天的出版业有着当年我们不曾有的新的困境与艰难,但同样需要智慧、勇气与拼搏!我为你们衷心祝福!!”
我最后一次带着年轻编辑去请许老师指导,是在2023年的2月23日。那时许老师离开人民社北京办事处的住处,在北京曙光养老院住了近4年的时间。由于疫情才刚刚结束不久,养老院害怕老人们抵抗力弱,轻易不让探视。可许老师听到说她的学生们来了,硬是请养老院安排了一位护士陪同她出来,在走廊的会客区和我们大家见了一面。在年轻编辑们的簇拥下,许老师仿佛又有了用不完的热情,给年轻人上了最后一课,完全不像94岁高龄住在养老院的人。临别时,她用尽气力为新人们写下一句祝福:“愿你们引领这新时代前进!!——许医农2023/2/23”脸上还洋溢出只有少年才有的灿烂的笑容!在场的年轻人们无不被这养老院的特殊一课感动得热泪盈眶。
如今,我们最最敬爱的许医农老师已经离开了我们!生前,她常自比前浪,我们,就是她最割舍不下却又最引以为傲的后浪们。而今天,我们在悲恸之余,都会重温许老师对我们的谆谆教诲,忆起北京办事处那间小屋里的慈祥笑脸!那是后浪们最幸福的时光,也是许老师最定格的地方!
再道一声先生走好!我们永远都是您的后浪!
谨此纪念!
修改于2024年10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