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研究需要智力因素和非智力因素两方面的结合,智力因素如聪明、敏感、思维活跃、博闻强记、反应快、喜欢并擅于提问题等等,非智力因素如勤奋努力、吃苦耐劳、坚持不懈,……在长期的教书生涯中,我发现有些学生很聪明,但不够努力,有的学生很努力,但不够聪明,只有既聪明又努力的人才可能做好学问。但聪明和努力两方面不可能完全均衡,有些人聪明的优势更突出一些,有些人努力的优势更明显一些,而真正的大家一定是这两方面都很优秀杰出的。现实生活中一些聪明的学生确实比智力平平的学生更努力、更刻苦,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会越拉越大。
由于智力因素多少是天赋的,很难学,也很难讲,因此本文重点谈的是非智力因素。
一、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以我个人的体会,做好一件事情兴趣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只有有兴趣才能真正热爱,只有热爱才能投入,才能入迷,才会挖空心思地去成天琢磨,朝思慕想,兴趣越浓越容易投入。这种感觉有点像热恋,对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你都会非常关注,非常在意,老是不由自主地琢磨是什么意思,……如果你对知识,对自己的专业、对某件事情,也能够到达这种痴迷的状态,就是进入角色了。反之如果是被别人要求着做,按部就班地做,动力可能就小得多,热情也会差得多,很难持之以恒,很难真正进入状态,就像被父母催着去相亲一样。
如果有自己强烈的兴趣,那么在选择职业、专业时一定要尊重自己的兴趣,因为对一件事情有特别的兴趣是很难得的(很多人终生都没有对什么东西特别感兴趣),这时候不要跟着社会潮流跑,不要社会上时兴什么、时髦什么就选择什么,只看到眼前利益,或只想到功成名就,出人头地,而不考虑自己是否合适、是否喜欢——没有谁能够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成功。
按自己的兴趣做出选择之所以并不那么容易,是因为这往往有舍有得,而且多是先舍后得,因此首先要有“舍”的思想准备。对你的选择,可能周围很多人不理解,不以为然,甚至冷嘲热讽,在利益上也许还有直接损失,如报酬少,待遇低,地点偏远,……能不能够坚持选择自己的方向,坚持自己的兴趣和爱好,不为世俗观念所困扰,需要有坚定的意志和沉静的心态。过于看重物质利益、看重旁人评价,当然是一种活法,但在学术上大多平平,很难真正做好、做精。
不过,以为对某方面有兴趣就一定会有所成就,那也是一种误解,做自己有兴趣的事不一定都能做好,但做自己没有兴趣的事则肯定做不好(除非后来渐渐产生了兴趣)。正因为此许多人虽然知道自己的兴趣所在,但由于将来能否做出什么成就谁也不敢打保票,因此很自然地选择眼前就能得到的“实惠”。能够坚定不移地选择自己兴趣所在的动力,不是成功与否的诱惑,而是当下对自己兴趣的满足感,是此时此刻对精神享受的在意和重视;而另一些人则可能更看重他人的羡慕、周围人给予的赞誉以及虚荣心带来的快感,或是对当下物质欲望的满足。
以我自己为例,大学三年级的时候,通过选修比较宪法的课程开始对宪法学感兴趣,我后来教书也一定要教宪法学这门课,在有些人眼里似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在整个法学学科里,其他学科的人对于宪法学人至今也还是有偏见的,觉得你们宪法学不是什么学问,宣传工具而已,似乎刑法、民法、商法都是有用的,是正儿八经的法学,宪法则没什么用,宪法是不是法都很难说,……但对于我来说,从来没有因为宪法学受冷遇、被歧视而动摇过,没有因此想去改行搞一个更热门、更时尚、更赚钱的学科。虽然中间也有过懊丧和苦闷,但那是怀疑自己是否是做研究的料,不是怀疑自己是否适合宪法学,如果宪法学做不出来,其他学科肯定更做不出来。有段时间也曾教过行政法,但觉得行政法的相关内容太具体,而我对具体制度、具体问题并不擅长,也不是特别感兴趣,相反很喜欢宪法学的宏观框架;还曾教过法理课,又觉得法理学太抽象,理论性太强,且没有一个法律文本,虽然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但觉得用法理学的视角来看宪法学、研究宪法学更好,并不想纯粹去做法理学研究。
经常有学生问我们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职业、选择什么样的研究方向等等,他们往往不知道自己的兴趣所在,觉得很迷惑,这也是一种状况,就是没有特别感兴趣的领域。这时候你不妨先了解自己——平时喜欢什么,擅长什么,你有兴趣的领域很可能就是你擅长的领域,……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并不容易,我们年轻时也都不了解自己,这需要对自己进行长期的观察和思考,也包括和朋友讨论——有些事情“旁观者清”,一些年轻人的短板往往是既不太“知己”,也不太“知彼”,而在职业乃至人生的选择上,“知己”比“知彼”重要得多。
二、扬长与避短
只有了解自己才能“扬长避短”,“扬长避短”的前提是知道自己的“长”和“短”,否则就可能扬短避长,把自己的优点当缺点克服掉了,或把缺点发扬光大了。例如有些人性格内向,不擅长社交,这对做学问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内向安静可能更适合读书和思考,但他们却羡慕别人会拉关系,进而去克服自己的羞怯心理,学着四处应酬,吹吹拍拍,把自己原本做事认真、学习踏实的长处反而丢掉了。记得在一次中日学术交流的场合,面对一位日本学者的腼腆,他的中国学生向我介绍说,我老师只会做学问,不会应酬,令我印象深刻,觉得这其实是学者本色。
“扬长避短”有“扬长”和“避短”两方面。有的人严于律己,很注重克服自己的缺点,但我的体会是,与其把重点放在“避短”上,不如放在“扬长”上,发扬自己的优点和长处总是比较容易的,相对轻松的,也往往是令人愉快的;而克服缺点却比较痛苦,总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收效甚微。
当然不是说不要纠正自己的缺点,有些缺点非改不可,否则会一事无成,例如粗心、马虎,不求甚解,敷衍了事等等,即使改不了,至少也要淡化。如写文章文字表达太差是不行的,要下功夫改进,但也没有必要期望像某些人那样语言优美,文采飞扬,淡化短处不是把短处变成长处——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与其花大力气去克服自己的短处(有的人一生都在试图改正自己的某个缺点,却至死都没改掉),不如避开、淡化,用同等精力去发扬自己的长处,这样往往能事半功倍。“避短”不是除短,因为有些缺点是与生俱来的,很难完全克服,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何况人的缺点是克服不完的,即使你改正了这个缺点,也还会冒出那个缺点,因为人无完人。因此不要太和自己过不去,要接受自己有一些弱点,有短板,有缺陷,对此不妨用自嘲、自我调侃的方式放自己一码。
事实上有些缺点是不是缺点还很难说,只能说是特点,有利有弊,如能说会道就既是优点也是缺点,有时候是优点有时候是缺点,有人认为是优点有人认为是缺点;又如“一根筋”似乎是缺点,但这样的人也往往意志坚定,不受诱惑,没有选择的烦恼(最典型的是电影《阿甘正传》里的阿甘)。还有一些优缺点是相互对应的,如擅长发现问题,这是优点,但同时可能不擅长记忆,这是缺点,如果非要纠正自己这个缺点,采取种种办法去锻炼记忆力,希望既善于发现问题,又擅长记忆,可能到头来记忆力没有增强多少,善于发现问题的长处反而失去了,因此不如把发现问题的优势发扬光大。哈耶克曾指出:“低下的记忆力,可能正是判断力十分重要的引导者。”并将这类学者称为“困惑型”,甚至“糊涂型”,“因为他们在没有经过苦苦思索而得出一定程度的明确知识之前,他们就某个题目的言论往往就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据说怀特海曾言,‘独立思考之前的状态就是头脑糊涂’。这正是我本人的体验。” “对于一些复杂的论证,我从来不具备长期记住其前后步骤的本领。我也无法记住那些有用的知识,除非我能把它们纳入自己熟悉的观念框架之中。”他的这些体验和总结曾给予我莫大的安慰,使我不再为自己的“学识浅薄”而过于自卑。
三、持之以恒
在有兴趣、清楚自己长短处的前提下,很重要的就是持之以恒了,否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虽然一时兴致很高,但是只有三分钟热情,最后也将一事无成。
真正的学术大家都是一些不仅天资聪颖,而且坚持不懈的人,这方面例子太多了。如钱锺书记忆力特强,过目不忘,但他本人并不以为自己有那么“神”。“他只是好读书,肯下功夫,不仅读,还做笔记;不仅读一遍两遍,还会读三遍四遍,笔记上不断地添补。”“锺书做一遍笔记的时间,约莫是读这本书的一倍。他说,一本书,第二遍再读,总会发现读第一遍时会有很多疏忽。最精彩的句子,要读几遍之后才发现。”又如顾准,1952年他被撤去上海市财政局局长职务后,开始了不计功利、“不顾死活”的读书,“作笔记,下蛮力,用笨功夫,来解开思想上的迷惑”,用“穷根究底的笨拙憨态”,写下了厚厚的笔记,写下了《希腊城邦制度》、《从理想主义到经验主义》两本沉甸甸的专著。
有德国学者把天才型的科学家分为两类,一是古典主义者,他们反应速度低,总是缓慢地、深深地挖掘,通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来生产他们的智力成果,他们顽强地、不遗余力地研究过程的细枝末节;二是浪漫主义者,他们反应速度快,思维敏捷,才华横溢,生产甚丰,能脱离一般的思想,放过十分重要的细节,同时向新的假设大胆地过渡和跳跃。也有学者通过研究数学家的著作,注意到并区分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智类型:一些人专注于逻辑,他们对准被包围之敌挖壕掘沟,步步进逼,没有给机遇留下任何余地;另一些人受直觉指引,他们象勇敢的前卫骑兵,迅猛出击,但有时也要冒几分风险。这些不同类型的学者都十分令人钦佩,尤其是其中那些缓慢而深入地挖掘问题、通过长时间深思熟虑生产智力成果、顽强而不遗余力地研究细枝末节的精神,挖壕掘沟、步步进逼的坚韧和顽强,更是令人肃然起敬,叹为观止。因为那些反应速度快、思维敏捷、才华横溢、生产甚丰、令人叫绝的天才型学者,往往是我们普通人难以效仿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持之以恒就是下笨功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投机取巧。有些聪明人老想走捷径,最后却往往绕了大弯路,所以我们老老实实走正常路就好,这样至少没有绕弯路,反而可能走的比较快,比较稳。
以我自己来说,爆发力不是很好,不擅长加班加点、赶课题、突击写文章,那往往搞得我昏天黑地,头脑发木,我比较适应的是每天做一点,持之以恒地做下去。比方说从2004年开始,我坚持每天上午写作,除了上课、开会、出差以外,只要我在家里,就每天上午写,下午的时间一般是查资料,搞注释,晚上基本就是散步,做家务等等。虽然每天只有上午三小时左右的写作时间,但是坚持了二十年,积累下来就比较可观了,所谓“不怕慢,就怕站”。
这种持之以恒还表现在对一个问题的纠缠不放。我发现一些学生写论文的时候,一遇到困难就打退堂鼓,就想换题目,作为指导老师我的任务就是不准他们撤退,逼他们硬着头皮往前走。他们以为换一个题目就好写了,其实换个题目照样会有困难,要写好一篇文章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困难,遇到难题就往后缩,就绕着走,而不是迎难而上,最后可能什么也写不出来。有的人不是没有灵感,而是缺乏耐性,往往兴致勃勃地开始写文章,但写到一半,遇到难点,写不下去了,就放下了,结果半成品很多,成品很少。有人说确实写不下去怎么办,我的体会是,实在写不下去就收工,明天再来,还不行就后天再来,……宁可原地打转,就是不撤退,不放弃。我的很多文章都写的很吃力,有的地方写不下去,一筹莫展,但第二天再来,不行第三天再来,……揪住不放,最后总是突破了,而一旦突破往往就大有收获。
这种持之以恒的毅力对于整个人生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人生是一个长跑,最重要的是耐力,而不一定是爆发力。回想起来,我在大学的时候各方面都不突出,班上总是有比我更聪明、知识功底更好、更努力更勤奋的同学,我在各方面都没有优势。我的长处可能在于大学毕业以后,在几十年的人生漫长岁月里,能够一直坚持学习,每天几个小时,或备课,或看书,或写作,而不是出了大学校门,没有考试,没有老师、学校方面的压力就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当然这不完全是毅力的问题,还有兴趣,对于我没有兴趣的东西,即便有功名利禄,有领导要求,我也总是打不起精神,能推就推,有时候不得不应付一下,但很不喜欢那种做事的状态(不进入角色),心里会很排斥。
四、工作效率
工作效率问题也很重要。同样是写几个小时,为什么有的人就特别出活,有的人就效率很低?有的人坐在那个地方,确实是在看书或者是写东西,但总是磨磨蹭蹭,一会站起来喝杯水,一会儿去吃点东西,一般来说我写作时注意力比较集中,一旦坐在电脑前就不想挪窝,三个多小时全身心投入,……而且喜欢在家写,不适应办公室的人多嘴杂,觉得干扰太大(这时候特别怕打扰),同时在家找资料也比较方便。
“聚精会神”这个词很有意思,我理解二者是因果关系——因为“聚精”所以“会神”,也就是说把你的精力集中起来放在一点上(比方说一天的精力放在上午这几个小时,其他时间可以很放松),这时往往会有特别的高效率,很开窍,有时候思如泉涌,很多灵感冒出来,甚至有神来之笔(“会神”)。因此集中精力工作三小时与懒懒散散工作三小时,效果太不一样了。就像我们看孩子们学习一样,那些效率特别高的孩子并不一定学习时间很长,而是在他们学习的时间内,注意力高度集中,做功课很快;而有的孩子做作业时,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时间虽然很长,但实际上效率很低。
每个人的一天中应该都有一段黄金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工作,效率会明显比平时高。比如很多做学问的人喜欢开夜车,因为夜晚对他们来说特别安静,灵感容易迸发,写作状态好;我也曾经尝试过,但发现完全不行,晚上11点以后就昏昏欲睡,看书看不进去,写东西脑子一片浆糊(所以曾怀疑自己不适合做学问)。后来发现我比较好的时间是上午,每天睡觉起来以后吃点早饭,然后开始写作,这时候神清气爽,头脑清楚,思维敏捷,工作效率明显高得多。我也尝试过再适当延长上午的写作时间,比方说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延长到中午,但发现不行,时间太长肚子就饿了,注意力也没那么集中了,效率明显下降,情绪也开始有些烦躁,写不下去,此时也到了该做中饭的时间,不如收工,第二天再继续。我曾经问过其他同行,有的人最好的时间是下午,睡个懒觉,起来后差不多中午了,然后吃中饭,下午开始写作,一直到深夜,……总之,各人最好都去找一下自己的黄金时间,把这个黄金时间留出来,不要去做杂七杂八的事情,而要用来做你认为最重要的事情,效率会明显提高。
心理学家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理时钟”,“它决定了我们在一天的不同阶段内,精力状态的波动起伏。”“晨型人最活跃的阶段是上午,从中午开始就一路下跌”,他们一般比较自律、自信、有责任感,思维偏向聚合思维和归纳推理;“而夜型人恰恰相反,从中午开始状态渐佳,到晚上达到最佳水平”,他们一般“更加开放、聪慧、敏捷,思维偏向抽象思维和发散思维。”
其实黄金时间中还有更黄金的时间,对我来说是早晨醒来后的10-30分钟。此时往往能产生新的思路,新的想法,昨天还觉得是啃不动的硬骨头、伤透脑筋的死胡同,可能这个时候会豁然开朗,甚至有一通百通的感觉,精神为之一振。所以我清晨醒来后一般不急于起床,赖在床上想想有关问题,把最困难、最麻烦的难题放到这个时间段去解决。
人的一生也是有黄金期的。创作高峰期有的人三、五年,有的人七、八年,能持续十年以上的并不多见,这段时光也应该充分利用。中国知识分子受制度和文化的影响,很多人总还是想某个一官半职,对此我也能理解,但觉得最好等到写不出来、写不动、至少写作黄金期过去以后再搞行政。行政工作主要不是智力活,情商可能更重要,波斯纳法官曾对此做过专门研究,他发现当学者们年龄大了以后,常常从做学问转向做行政工作,由领导活动替代创造性活动(而相反的转向却几乎从未见过),并认为年龄大一些更适合当领导,因为领导能力需要更为广泛的熟人圈子,更多的经验,更成熟,更有耐心、更有自制力等等。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你把精力分散到若干个方面,和你把精力集中在一个方面,效果肯定很不一样。有些人天资聪颖,也很勤奋,但同时又当官、又做学问,甚至还经商,这样的话很难都做好,俗话说“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因此人生的上半场做学问,下半场做官,比同一时期兼顾二者要好。不过我更欣赏人生只做一件事,集中精力,全力以赴,这样才可能超水平地发挥自己。
当然人各有志,有的人喜欢什么都经历一下,也未尝不好,尤其年轻的时候,阅历丰富也是一笔财富,或许经历了许多之后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发现自己的长处和优势。但人到中年后,一般就不要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了,最好有个主要目标,即便是做学问,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也宜学有所长,术有专攻。
五、不苛求自己
学术研究要求认真负责、精益求精,但这也有个度,过分了就可能精神出问题。我自认为是一个有点较真的人,钻牛角尖,一根筋,许多文章就是靠这种精神打磨出来的,但也要适可而止。实在把自己折腾得受不了时,就结束吧,不要以为一篇文章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更不要以为自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有些问题留待以后研究,留给别人研究,是应该的、甚至必须的。
那岂不是很不完美?是的,我从不敢奢求完美,只有上天造的才可能完美,人类不要太狂妄,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也就是说,我们都是不完美的,都是可能犯错的,或论证有错,或材料有错,或观点有错,有时候甚至在常识性问题上犯错,对此不必太大惊小怪,不必过于苛责自己。
学者都是些很要面子的人,在同行面前,在学术会议上,如果被人批驳,总是觉得很难堪,尤其是学术大咖的否定,同行的一片反对声,似乎更令人颜面扫地。如果你相信自己是对的,那么毫无疑问应当坚持己见,不要迷信权威,不要盲目从众;但如果确实是自己错了——经他人指出马上就意识到,或者一时拿捏不准,犹豫不决,……也不必太难为情,太自责,不必因要面子而不敢发表意见,因怕出丑而畏缩不前。平时当然要尽量认真做事,尽量不出错,但真的出错了,也不必太自惭形秽,尤其是学术探讨性的问题,试错是很正常的,此时不妨皮实一点(对周围的嘲笑感觉迟钝),看开一点(谁的人生能完全不出洋相),自嘲一下,放自己一马(下不为例),原谅自己(每个人都有短板),等等,总之犯不着为此自惭形秽,无地自容,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同时我们的学术环境也应该更宽容一些,老师对学生应该严格要求,对其差错应该严肃指出,但不要训斥责骂;同行之间应该有学术交锋,但也不必冷嘲热讽,兴师问罪。尤其是对新观点、新角度、新思路、新提法,即使有不成熟的地方,也不应一棍子打死,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当然我们很难改变环境,只能改变自己,若身处这样的环境,我们最好看淡一点,看开一点,不要让自己精神压力过大而长期心情郁闷,最好是更多地去关注问题而不是关注周围人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