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拒马河的儿子,是她的乳汁,滋育了我的童年,是她的怀抱做了我成长的摇篮;不知从哪一年,她的水干涸了,如母亲的干瘪的乳房,挤不出一滴乳汁;她的儿女也因没有营养而呼叫,而愤怒,但无法改变;渐渐地他们心态变了,变得自私,变得贪婪,也变得骨格松软。拒马河,她在日夜哭泣,为她的儿女,为她自己无能为力,她要在大地上死去了,可因为她先在儿女心中死去了吗?
我每回到故乡,便必去拒马河边,像去看望一位老人,去听听老人的叮嘱,去回想,去呼唤拒马河的青春。我每到一次拒马河边,便对人生对社会有一层深的体验。
我回来了,今天又回到了故乡。我是为革命先辈树碑而来,完成我多年来的宿愿。在多少人只为眼前的生活而忘记历史的今天,我要把历史刻在最硬的花岗岩上,我要用铅字印在书上,把历史留给后人。
大地回春,繁花似锦;枝繁叶茂,感念其根;饮水思源,不忘先人;树碑立传,昭示子孙:浩然正气,万古长存。
我写出的《血色家族》,记录的是拒马河的火种,地下党的斗争历史。那拒马河活在了我记录的历史里。拒马河是有灵魂的,它的滚滚的流水来自古易水,它把那“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歌传之后辈,鼓舞着拒马河子孙,推倒不平的社会,抗击着侵略者。这河水便是哺育百姓的乳汁。
近几十年,她的乳汁没有了。还有谁记得它的历史,她那不屈精神会随着风沙刮走吗?
今天我为记录拒马河的历史现回故乡,我要去看看那早没有乳汁的母亲河。
“你可不要去呀,你不怕死吗?那儿谁都不敢去了。”
这是为什么?我大惊。
村里的乡亲告诉我,那里正被黑势力所把持,正在挖拒马河的心哪。你如果看到今天的拒马河变成什么样子,你会心肝迸裂,无法忍受;你看到拒马河被开膛破肚,挖心撕肺,你会为她悲声痛哭!
这是怎么回事啊?
乡亲们说,你快去找中央电视台记者来吧。让他们看看家乡的河,被黑恶势力变成什么样子吧。
我见到了乡长,我说一同去看看拒马河吧,他怕我有危险,也劝我不要去了。
二
乡亲们痛心地对我说今天的拒马河的悲惨历史。
从河里没有水以来,一些人便打起了这个河滩的主意,想挖河里的沙子,换取金钱。一开始是个别人的行为,很快便成了多人行动。于是,拒马河被开膛了。
县水利局开始出面制止这种破坏行为。这些人便暗里去干。如果被水利局抓住,便没收其车,或被处以罚款。不知为什么从2002年,这挖沙行为却越来越没人管了。从去年,便出现了黑势力。出现了河霸。这河霸把其它人赶走,由他独占了河滩。那沙子由一车十多元涨到了一车百多元。利益是当今中国最大的魔鬼。是这个魔鬼驱使人们干着一切罪恶勾当。
无法无天。
这个河霸把其它弱一些的小鬼打跑,据说,那一团伙有被打死的人,便挖个坑埋了,并没有人报案。说死的几个是东北人,他们来这儿为老板打工,死了,家里也不知道。这河霸是当地的人,他却找了一些东北人做打手,用手机指挥。他们手持铁器长枪,专门听老板的为他卖命,都是些亡命之徒,不怕死的。如果有人想拦挡他们挖沙,那老板一个令,那打手便上来把想挡的人毒打,打死人只能认倒霉。谁还敢去管呢?
现在这河滩地全被破坏了不用说啦,就是咱们的基本农田,也被挖了,那深处有树尖高,那长得好好的绿油油庄稼,由于下边被挖空,一下子便滩了下去,如跳进万丈深渊,只我们一个村的土地,便这样失却了六七十亩了。
这样严重的情况,为什么没有人管呢?这不是令人奇怪吗?
乡亲说,可怕的还不是这些河霸的猖狂,是我们官员的不管。我们村上访多少回,原来农民拉一车沙子,水利局还罚款呢,现在这样破坏,却没有人管,在光天化日之下,竟如些无法无天,这不是因有官府官员暗中撑腰,还能有别的解释吗?为什么水利局,土地局,都不管了。老百姓只能说他们勾结成官匪一家,一同挖拒马河的心哪。
当然也听说,一位副县长姓谷,他亲自看了拒马河的惨状,回县气得拍了桌子,他们去时,便有人通风报信,那挖沙便停下来,等官员的车一走,便照常行动,一天也不停止。
还听说,市政法委曾对此事做过批示,要处理此事。但至今不见批示的效力。为什么官员不作为,作为却没有作用呢?这就是今天共产党的执政能力啊。现实是个巨大的讽刺。
眼看我们的土地,祖祖辈辈生存所依的土地和我们的拒马河受此劫难,我们自己不会保卫她吗?
这就是比官府不管更可悲的事情。人心散了,骨头软了,人遇事害怕了,都怕自己有危险了。这个村子,因为利益关系,竟然选不出一个村子的村委会来,没有人挑头,没有人为大多数人谋利益;如果和过去一样,我们村的人齐心,连国民党白脖子都怕咱村的民兵,日本鬼子都怕咱们齐心,这几个村的河霸还不怕咱们吗?
我们百姓今天如此受气挨欺,不是因为太软,太没骨头的原因吗?
我们的拒马河呀,这就样被开膛,被挖心,她在呼唤,她在呻吟,救救我们的母亲河拒马河吧!救救我们河边的土地吧!救救我的乡亲们吧!救救他们的心灵吧!
谁来救呢?此刻,我听到了国际歌声:世界上从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获得人类的解放,只有靠我们自己……
我多想去看看母亲河拒马河今天的样子,她正奄奄一息之时,你的无力的儿子想来看看你,但没有人跟我同去,我自己也便没有勇气。拒马河啊,我也是你的不肖的子孙,我不能,也无力解救你,只能在这儿写出这些无用的文字,为你的命运一哭!
我想把这篇文字发给中央电视台的朋友,发给有权力的人们,你们会不会有点办法管管这些事呢。当然,我更寄希望于我的百姓,愿他们能有“国际歌”的精神,自己救自己吧!
2007.6.9.从拒马河边回京后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