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时代,人工智能等技术的精进化发展,为中国画的创作提供了更多新的可能。艺术家们也在思考——中国画的笔墨边界是否能被突破?技术的发展,时代的变化,都证明中国画在发展过程中一直在不断创新,而今天的传统就是曾经的创新。岭南画派的发展历程和创作实践,正体现了中国画“笔墨当随时代”的特性。
笔墨当随时代的探索
笔墨当随时代,即笔墨要有鲜活的样式,不能仅仅固守传统。
20世纪20年代岭南画派开馆兴学,开启了广东高等美术教育的序曲。岭南画派以创新为宗旨,认为中国画不该停留在模仿古人的阶段,反对“师以临摹教其徒,父以临摹教其子”的私塾式教育,推广新式公学堂,普及新式的审美意识。
岭南画派的几位创始人早年都曾留学日本。他们在研习日本绘画风格与特性的同时,借鉴其特点开创了“新国画”,突破了“熟纸熟绢”和“全幅渲染”的局限,充分发挥笔墨意趣,令人耳目一新。岭南画派的先行者们秉持开放兼容的心态,率先对笔墨的边界作出了拓展,在其后的发展过程中,岭南画派也践行着不断变革、不断创新的精神。
20世纪50年代对中国画的改造,让很多岭南画家走出书斋,在自然中对景写生,从而对传统笔墨有了新的理解。这一时期,岭南画派的大多数作品都呈现出实验性的特征,例如在传统的山林丘壑中加入现代性的建筑,虽然显得有些不自然,但体现出画家们敢于变革的精神。在广州美术学院执教的关山月与黎雄才两位先生深入生活,收集了大量素材,画出了许多鲜活而富有时代特点的经典作品。从关山月的《山村跃进图》与黎雄才的《武汉防汛图》中,可以看出两位先生早已完成了笔墨当随时代的思想蝶变与技术转换,景物之间的构建搭配显得极其融洽,传统中国画的形象模式在他们的笔下具有了时代的样态。此时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的教学,同样关注笔墨的传承与变革。可以说,对中国画传统笔墨的固守已不再是岭南画派的教学理念。
随着20世纪80年代西方艺术思潮与绘画观念的涌入,中国画的笔墨样态发生了更大的改变。岭南画家们广泛汲取不同种类的艺术营养以发展自身的创作,各种实验性的观念进入中国画领域。这时期出现的城市水墨、实验水墨等,都将笔墨的维度再一次从具体的形象向意象或抽象方面拓展。中国画家在笔墨中融入现代思想、观念、情感、审美等,使笔墨向材料、色彩、形式、构成、精神内蕴等维度展开,实现笔墨传承与时代表达的统一。
以发展的眼光关注笔墨
在中国古代,画家一直将绘画称为“绘事”“丹青”。到了唐代,王维提出“夫画道之中,水墨最为上”,有了水墨画的概念,并由此将“设色”和“水墨”合称为“水墨丹青”。后来“水墨画”的范畴逐渐放大,成了狭义上的“中国画”的代指,甚至“墨不碍色,色不碍墨”的设色绘画也被归类于水墨画的范畴,又出现了“彩墨”的称谓。“水墨画”的概念形成了广泛的包容性,已不是狭隘意义上的字面解读。中国画的概念与外延也在不断更新与拓展。
在中国特有的书法和绘画发展过程中,笔墨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结构,它既是中国画的表现语言,又是中国文化的精神载体。如果将笔墨仅看作形式,就把笔墨浅薄化了。
历代中国画家的艺术实践为笔墨积累了丰富的技艺与理论体系,为中国画的发展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宝贵资源。当下的笔墨经典都是传统与时代不断融合的成果,并依此创造出新的语言形态和审美价值。处于动态性发展的笔墨,突破原有的边界是有其必然性的,我们应以发展的眼光去看待这一点。
笔墨边界的突破,大致可分为两大方面。一方面是在“笔墨”本体性范畴内的拓展,即用笔墨表现当下现实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所思等。在表现手法上可以延续传统笔墨,也可以探索新的材料与表现形式,如“泼”“撞”“拼”“贴”“洒”,这里的“笔墨”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笔+墨”的狭义概念,我们赋之以实验水墨、现代水墨等称谓。另一方面是超越“笔墨”本体性范畴的拓展,即AI绘画的产生、元宇宙的出现,引发笔墨的未知性变革。AI绘画是一种通过计算机生成绘画的方式,这里的关键词是“生成”而非“制作”或“绘制”,具体是通过人工智能算法在海量真实存在的作品中,进行归纳甄别以及精准配对,再重新根据指令组合画面,生成作品。尽管这种方式只是一个“搜寻”的过程,却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传统中国画的创新发展。另外,集海量技术于一体并且具有无限开放模式平台的元宇宙,也引发了我们的思考。元宇宙本身并不是一种技术,而是类似于一个集各种技术于一体的总汇中心。在这样一种各方相互兼容的密集技术生态下,在虚拟与现实不断交互的崭新世界里,中国画又将以怎样的面貌出现呢?我们拭目以待。
中国画在其发展历程中,一直以开放包容的状态去吸纳新的技术、新的媒材,从而不断创造出新的、具有开创性的范式。因此,在当下的中国画创作中,笔墨的边界或许已经不是问题。笔墨当随时代,才是中国画未来发展的关键所在。
(作者:刘文东 陈川 李琳,分别系广州美术学院国画学院副院长,广州画院画家、国家一级美术师,广州美术学院继续教育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