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中国画坛,关于中国画的发展争论颇为激烈。争论的焦点无外乎“传统与创新”和“中西绘画互融”两大问题。概而言之,其实就是对传统中国画如何革新的问题。
二十世纪初,康有为批评中国画:“中国画学,至国朝而衰敝极矣,岂止衰敝,至今郡邑无闻画人者。其遗余二三名宿,摹写‘四王’‘二石’之糟粕,枯笔数笔,味同嚼蜡,岂复能传后,以与今欧美、日本竞胜哉?”康有为的观点主要是批判当时的中国画“过分摹古”,忽视了新形象的塑造。这和鲁迅先生的观点基本一致。鲁迅认为中国画“两笔是鸟,不知是鹰是雁?两点是眼,不知是方是圆?”他们不满画坛的因循守旧,是有一定道理的。他们对中国画的健康发展的殷切希望,是值得肯定的。
刘勰说:“歌谣文理,与世推移。” 文学如此,绘画也一样。石涛说“笔墨当随时代”,道出了中国画历久弥新的奥秘。中国文学有汉赋、唐诗、宋词、元曲等的变化发展,绘画亦有“荆关”“董巨”“元四家”和“明四家”“清四僧”等不同审美风貌的演变。
中国画既然是个开放的体系,它的发展就是无止境的。在它的发展过程中,往往是艺术特色或美学思想的嬗变,每一次新变,都会出现新的里程碑,但没有什么难以继续发展的顶峰。因此,我们不能说元代的山水画就低宋代一筹。“环肥燕瘦”各美其美,谁也取代不了谁。
但是,明清以降,山水画界虽然也诞生了一些较有影响的画家,但总体成就让人感觉不如宋元。何也?一言以蔽之,就是在发展上走偏了路。这条偏路就是“极端崇古”而失去了自己的面目。
这一派代表人物大都信奉董其昌的绘画宗旨,致力于崇古摹古,尤其是对“元四家”的崇拜,可谓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他们大多重笔墨,把古人的丘壑搬前移后,力图达到一种元人早已达到的审美境界。对这种僵化的局面,虽有石涛的大声疾呼,但终究没有大的改变。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在二十世纪初的一番“百家争鸣”后,中国画又重新走向了适合自身发展之路。徐悲鸿等提出了融合中西的“改良”说,潘天寿等提出了“中西绘画拉开距离”说。概而言之,前者的宗旨,就是要通过吸收西方写实造型体系来改造中国画之旧有面貌;后者坚持在传统的基础上走出一条具有民族文化特色的创新之路。这两种观点各有千秋,不可用非此即彼的态度对待之。
中华文化之所以博大精深,历经数千年而不衰,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它能够在传承中不断创新。对于古代优秀文化遗产的继承,是发展创新的重要前提。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论道:“古之画,或能移其形似而尚其骨气,以形似之外求其画……上古之画,迹简意淡而雅正,顾、陆之流是也;中古之画,细密精致而臻丽,展、郑之流是也;近代之画,焕烂而求备;今人之画,错乱而无旨,众工之迹是也。”他把上古、中古、近代和今人之画进行对比,彰显了他崇古、师古的观点。赵孟頫以其“古意论”而名垂美术史册。他说:“作画贵有古意,若无古意,虽工无益,今人但知用笔纤细,傅色浓艳,便自为(谓)能手,殊不知古意既亏,百病横生,岂可观也。”“古意既亏,百病横生”,他认为愈古的作品愈雅正淳厚,应是当代艺术创作的航标,正所谓“画不师古,如夜行无烛”。忽视古之雅正纯朴,往往会让艺术走向流俗浅薄。\r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中国画的发展完善必须根植于优秀传统文化的土壤,可以说没有继承就没有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
(作者:周宗亚,系齐鲁师范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