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25日，彭崇谷《捍卫尊严》新书分享会暨石头记青春国学班第一季首发式在中共湖南省委门口派意特服饰美学馆举行，唐之享、郑佳明、彭崇谷等著名湖湘文化学者莅会，此文为郑佳明先生即兴发言。
《捍卫尊严》这本书我刚刚看到，刚才各位发言对这本书做了高度的肯定，我很赞成。我对彭崇谷会长这本书的出版感到高兴，因为这本书很厚重，史料很详实、很充分，这是写作非常重要的基础。我跟崇谷是几十年的朋友了，我今天算了一下有38年了，1985年我们两个曾在长沙市委整党办一起工作。那时候他引起我注意的，并不是因为他是组织部的工作人员，而是因为他写了一篇文章，这篇文章讲“静止的意义”，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哲学命题。静止实际上是一种运动，我们有个阶段不讲静止和运动的辩证关系。这篇文章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我非常惊喜它的作者居然是我的同事，后来一直在关注着他，所以这个友谊保持了38年。彭崇谷为人正直、做官亲民，还有强烈正义感，有宽阔的胸怀，有深厚的学问，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做人之本。
这本书我要细读，其中有些史料我还要去查找。这本书的出版非常有意义，它的意义在哪儿呢？在我们当前提倡文化自信的基础上，他提出了一些观点，关于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识问题，将近两百年，从鸦片战争之前，从魏源写《海国图志》开始，中国人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中国这块土地在东亚相对独立，它的东南方是大海，西北是高原和沙漠，东部是一个广袤的平原，在这块土地上有两条大河，黄河、长江，华夏文明就是在这块土地上形成的，它跟世界其他文明并非紧密地连在一起，而是有很强的独立性。
西方文明大概产生在地中海沿岸，地中海沿岸的一个是巴比伦、美索不达米亚两河流域。然后是埃及，第三是希腊，希腊晚一点，公元前800年，再往后是罗马。西方文化后来它变成了一个强势文化，较早地实现了文化复兴，实现了工业革命。
西方文明发展为强势文化的原因是什么？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它经完成了工业革命，发展了科学技术，在人和自然的关系方面取得了很大的优势，它拥有商业、金融这样的一些重武器。二是它破除了宗教的迷信，实现了人的解放，也叫做“启蒙”。而我们始终是一种农业文明，这种独有文明的像马克思讲的田园诗一般的美丽。可是我们两三百年折腾一回，有时是自己内乱，有时是少数民族入侵，从五胡乱华到蒙古，到满清，最后到了日本侵华。这四次大的对汉族的入侵造成了沉重的灾难，一方面形成了对我们的一种刺激，另一方面也给我们带来了非常深远的教育和思考。我常常在想，我们的文化如此优秀，为什么宋朝开始打不过金，后来打不过辽，最后打不过蒙古，到清朝我们汉族打不过满族？满族在关外只有一百多万人，军队只有十几万人，而汉族当时有1亿人口，军队有100万，而且我们有强大的后方，所有的方面都先进，但还是灭国了，还是被满族统治了。
这里头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到了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的时候，中国的知识分子，为什么要把两个文明联合起来，开始是“师夷长技以制夷”，后来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甚至有人提出“全盘西化”。当物质文明落后挨打的时候，从武器到经济，从经济到体制，从体制到制度，我们追根寻源，寻到了文化落后的原因，对文化采取了一种非常激烈的批判，在这种批判中，有的人恨不得我们的人种都得改变。其实这不是一种文化批判，而是一种政治批判，是一种对国家强烈的忧患意识和恨铁不成钢态度。第二次大批判是“文革”，当时我也参加了“批林批孔”的运动。那个时候大家都在侮辱孔夫子，大街上写着“打到孔老二”，三个字要打叉，红卫兵把曲阜他的坟都挖掉，很多历史文化的东西都毁掉。所以，我们大概是在对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纠结中走过来的。这200年就形成了三种观点，一是古代所有的东西都好，二是西方的东西都特别好，三是对中西方文化理性地看待。我们回过头来看最对的还是毛主席早年说过的，毛主席提出了两点，一是古为今用，二是洋为中用，要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这些思想都是经典。
今天为什么中国又兴起了一个传统文化热？现在中国又把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放在了一起。在改革开放初期，我们看到了西方文化比自己先进，那个时候我们很紧张，但是学了40年，经济很快就要追上来了。这个时候我们感觉到文化也有自己的优势。十几年前我陪唐之享省长去俄罗斯。在飞机上，我跟旁边一个新华社记者一起讨论俄罗斯也搞改革开放，为什么没有中国这样的成就。道理很简单，俄罗斯没有像中国的爱国侨胞和海外华人那样的桥梁，把中国和世界联系在一起，俄罗斯的没有中国这样的传统文化的深厚资源，虽然她有广袤的土地。16世纪它只有300万平方公里，到18世纪就达2300万平方公里，200年抢夺了200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征服了一百多个民族，这些民族没有我们这种几千年文化融合的过程，没有文化上相统的血脉，没有文化上的期待，它的许多加盟共和国独立以后，连头都不回。中国人呢，5000年血流在一起，肉烂在锅里，熬到一块儿，越是到海外的人，越怀念家乡，怀念亲人，这实际上是我们的文化在起作用。儒家文化是我们的根，是我们的魂，《六经》孔孟是我们的起点和原点。没有这些个文化的根，我们就没有后来的牵连，也没有今后的希望，也没有所谓中国的特色。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捍卫我们的尊严，让文化自信变成我们的文化特色，这是非常宝贵的。
我们必须承认世界各民族都有自己优秀的文化，特别是西方文艺复兴以来，更为突出。西方文化跟中国文化有什么不同，我专门写过一篇文章，叫做《中西文化价值观的分水岭》。我们在哪儿分水的？就是刚才我讲的地理，中国广大的土地和两条大河形成了一种农业系文明，我去过埃及和以色列，西方在地中海沿岸，岛屿、海湾、小片土地、山脉、石头，产生了一种海洋文明。它有打猎的，有捕鱼的，有造船的，小国寡民，这种经济结构和政治结构就带来了生产方式的多样性，带来了商品交换。交换形成了法权的思想，形成了产权的思想，形成了对个人利益的关注，所以《汉谟拉比法典》6000年前就出现了，比我们要早很多。后来埃及法典、希腊法典，罗马法典，用规矩来规范私有财产，希腊哲学和科学的发展最后带来了西方整个文明的基础。它的文明发展是以文艺复兴的方式重新起来的，这种文艺复兴把古代的和现代的东西结合起来。西方最差劲就是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这两个东西去掉之后，它在很多方面值得我们学习和研究。我们想一想，200年来有自己原创性的东西吗？我们有四大发明，但今天房子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从外国学来的。我们今天吃的蔬菜大部分来自海外，我们用的器具、乐器等等也大部分是来自海外。这种情况下有两个倾向，一个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否定、污蔑，这是一定要义正言辞地加以批评。对中华民族的尊严，对中华文化的尊严，一定要像崇谷这样站出来捍卫。但是另一方面一定要看到中华文化它产生于一定的历史时期和一定的地域，它有两个局限，一个是历史的局限，一个是区域的、地域的，甚至是民族的局限，那么我们就要敞开胸怀向世界学习。中国要想成为一个世界上的强国、大国，一定要有自己的文化自信，一定要有宽阔的胸怀和很高的境界，否则就是有点小家子气。
我们辉煌的农耕文明非常宝贵，这个时代的工商业文明也十分宝贵，如何把两个文明的优点结合起来，形成具有两个优势的新的人类文明，需要创造性转换、创新性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