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社会尤其需要理解中国所倡导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人类共同价值观,用“和而不同”的有机团结思维代替“选边站队”的机械团结思维,共同发展出一套符合21世纪要求的新型多极化世界秩序,走出一条人类历史上的新路。
在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西方世界内部一直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这又被部分人称为“美国治下的和平”。这种和平有三根支柱,分别是政治上的普遍西式民主、经济上的西方一体化和军事上的“西方共享安全”。所谓共享安全,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美国承担西方世界绝大多数的防卫责任,以说服其他国家在安全和外交上配合美国的偏好。在冷战后,这一所谓“美国治下的和平”开始在华盛顿的有意推动下向世界范围内扩散。这一扩散的标志性事件就是海湾战争。当时,美国对遭遇伊拉克入侵的科威特并没有正式的防卫义务,然而仍扛起了集体安全的大旗,发起沙漠风暴行动,最终迫使伊拉克退出科威特。
此后,美国又在原南斯拉夫和大中东地区以“人道主义”或者“反恐”为名发起了一系列干涉。这些行动共同发出了一种信号,那就是美国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警察”。不少其他国家也产生了一种印象,那就是既然美国连他国的内部事务都能随意干预、动辄出兵,那自然更不会允许其他国家在没有得到美国同意的情况下对外动用武力。这一心理也就逐渐成为冷战后美国大力推行的自由霸权秩序的基石。正是在这块基石上,美西方及其追随者才能无所顾忌地推进政治上的西式民主化和经济上的超级全球化。
在乌克兰危机中,这一基石终于被俄罗斯敲得粉碎。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美国不反对的国家间战争。远的有2008年的俄罗斯与格鲁吉亚的战争,近的也有2020年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的纳卡之战。但是这些战争的规模和性质都无法与当前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的特别军事行动相提并论。在俄罗斯采取行动之前,美国对俄展开了全方位的情报监控和即时信息披露,同时反复以“毁灭性经济制裁”为威胁,采取了除直接以战争相威胁以外的所有威慑手段。然而这些措施都没能阻止俄罗斯按照自身意志对外采取军事行动。这标志着美国在国际体系中不再拥有事实上的“军事特权地位”,其他大国同样可以自行其是。在短短几天中,当今世界似乎就摆脱了日渐虚幻的“美国治下的和平”,重新面对美国霸权已经足够脆弱的现实。
然而,尽管所有国家都在不同程度上认识到了美国霸权的衰微,认识到华盛顿没有也不能维护各国的普遍安全,认识到美国难以再像过去那样显著影响全球的政治和经济发展方向,但是对于国际秩序应该向何处去仍然有不少分歧。其中,有不少国家或明或暗地鼓吹“走回老路”。第一条“老路”是回归“平行世界”。美西方国家中有不少人就持有这种看法。他们主张既然自身试图推广的国际秩序不受欢迎,那就退回狭小的西方世界,对世界其他地区“不闻不问”,追求小范围内的稳定和繁荣,放任国际社会逐渐裂变为西方世界和非西方世界这两个更少相交的平行世界。
更有甚者,还有人试图将这种平行关系塑造为冷战的两极对峙状态。在这些极端分子看来,对于不愿意接受西方秩序的国家特别是中国,美西方国家不仅要在政治和安全上不断加压,还应当在经济和社会交往上最大限度地“脱钩”。对这些人来说,冷战并非是对全人类的考验和灾难,而是已经被证明过的能够战胜“对手”的途径。他们正因此极力推动割裂国家社会的平行世界再度浮现。
另一条“老路”可能要走得更远,那就是重新回到19世纪,回到国家间只有赤裸裸的权力政治、国家内充斥主体民族沙文主义的旧时代。这类声音一方面主张各大国将整个世界划分为大大小小的势力范围,同时这些势力范围在政治、经济和安全上都有相当程度的排他性。另一方面主张在国内推行极端的民族和宗教思想,制造不同群体之间的不平等和压迫。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当前的乌克兰危机之所以会爆发,正是因为上述“旧思维”的长期叠加影响。一方面,大国将乌克兰视为“非此即彼”的需要争夺的“地盘”;另一方面,乌克兰政府于国内又在推行极端的“去俄罗斯化”议程,导致社会动荡不安。
不论是平行世界还是旧式的多极世界,它们都不应该是国际社会的未来,也都不可能是国际秩序发展的正确道路。借用涂尔干的理论,这些错误道路的本质都是醉心于所谓“机械团结”,亦即认为只有性质高度一致的单元才能组成有凝聚力的共同体,因此不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以强化同质性为原则、以“党同伐异”为圭臬,不能接受不同行为体之间的诸多差异。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让不同国家和族群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不论是在欧美,还是在亚太,这种所谓认同和文明冲突近年来都屡见不鲜。
发生在乌克兰的危机还在不断发酵。随着冲突的持续,民族和国家间的仇恨和猜忌还在滋长,美西方借此对俄施加的一系列制裁以及将中俄相“捆绑”的宣传手法还在让世界加速走向裂变。当此时也,国际社会尤其需要理解中国所倡导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人类共同价值观,用“和而不同”的有机团结思维代替“选边站队”的机械团结思维,共同发展出一套符合21世纪要求的新型多极化世界秩序,走出一条人类历史上的新路。从各国在乌克兰危机中的表现来看,未来的国际秩序会向何种方向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将取决于中国以何种心态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又以何种力度和方式来有效践行和推广进步的国际安全理念。能否将国际秩序引领至正确的发展道路是时代给予中国的严肃考验和重大使命。
肖河,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外交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副研究员。本文发表于“中国社会科学网”2022年3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