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乔治王》是我很喜欢的一部电影, 讲的是一段真实的历史。英国乔治国王三世(1738-1820)在位期间精神失常, 造成了英国政治一场大的危机,最后皇室通过采取摄政和极端疗法才扭转危机。
现在,美国正在面对一场“疯狂乔治”的危机。 特朗普的上任打破了美国政治一个基本前提:疯子不能当总统。对于美国总统来说,低能和缺乏道德也许不是问题,因为低能和低德都不排斥理智。一个低能和低德的总统也可以是理智的。我们甚至可以说,低德是一种过度理智。但是美国的政治制度无法解决精神失常的问题。精神失常是和理智直接对立的,一个精神失常的总统是不可能理智的。
在宪法体制里我们无法实行摄政,似乎也无法将特朗普进行精神和政治上的双规。这会带来一个结果就是将来的国会修正美国法律,以限制总统的权力。 特朗普执政最大的效应将是大大消弱未来总统的权力。 美国必须进行政治改革,这个改革不光是要防范腐败和总统专制,而还要考虑如何限制一个疯子总统掌握太多的权力。 但我们事先无法区分谁是理智的,谁会是疯子,我们因此只能限制总统的权力。
截止1月15日,美国联邦政府已经停摆25天,创下历史之最。联邦政府停摆的核心分歧就是特朗普希望国会拨款,同意其在美墨边境“建墙”。特朗普迟迟不肯让步,甚至表示他很可能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动用军队来修建边境墙。如果特朗普真的滥用紧急总统权力来解决美国现在政府停顿的局面,将来的国会一定会对总统紧急权力进行立法限制。 我认为这将不利于美国政治制度的正常运行。 美国的三权分立一方面是一个制约体制,另一个方面是一个分工的体制,也就是说宪法在总统的权力范围内给与总统相当多的权力。过度限制总统的权力将会破坏这个政治分工。这将是特朗普留给美国政治的一个长期负资产。
危险的特朗普
2016年1月 ,美国心理学家、前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心理学教授约翰·嘉特纳(John Gartner)发表了一封请愿书,声称特朗普“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使他在心理上无法胜任履行美国总统的职责。”截止2017年二月为止,已有超过26,000名心理学家,精神病学家和其他心理健康专业人士签署了这份请愿书。在过去的两年多来,“斯坦福监狱实验”的发起人、斯坦福大学荣休心理学教授菲利普· 津巴多(Philip Zimbardo)也多次在Psychology Today网站撰文,指出特朗普存在“自恋型人格”,并且对特朗普的精神状况表示了担忧。
然而,美国现有的政治制度却无法限制这样一位精神不稳定的总统。更可怕的是,特朗普还在不断试图扩大自己的权力。
每一个总体都希望可以拥有更大的行政权力推行自己的政策。美国历史学家大都认同美国总统的权力在美国历史上经历过多次的扩张。在19世纪,时任总统亚伯拉罕·林肯因为身处内战的特殊时期, 总统权力得到了扩张,使林肯拥有比其前任更大的权力。到了20世纪初,泰迪·罗斯福总统进一步巩固加强了联邦权力和自身权力。而得到了富兰克林·罗斯福的新时期,美国总统和联邦政府的权力又迎来了巨大的扩张。几年前,美国历史学家罗伯特·达莱克曾通过论文表述,20世纪60年代的约翰·肯尼迪总统时代是总统权力扩张的另一个高峰。在最近十多年里,美国自由主义者则批评小布什总统借由9·11事件,试图扩张自己在国家安全和战争上的决定权力。
在上任后的短短两年里,特朗普多次尝试扩张自己的总统权力,并在两党内都引起了广泛的担忧。2018年12月31日,美国时任国防部长吉姆·马蒂斯(James Mattis)离开了国防部,将职位移交给了国防部副部长帕特里克·沙纳汉。事实上,马蒂斯是在特朗普施压下,被迫离开国防部的。马蒂斯的离开使得白宫少了一名可以制衡特朗普的关键的高级官员,特朗普离随意扩大自己的权力更近了一步。报道称,马蒂斯在辞职信中披露了他与特朗普日益加深的分歧,含蓄地批评道:“你(特朗普)有权拥有一位与你观点更一致的国防部长。”而就在马蒂斯辞职的几周前,共和党资深参议院查克·格拉斯里(Chuck Grassley)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了其对特朗普贸易政策的担忧,他希望国会可以研究如何限制总统在关税上的行政权力,为特朗普施加关税设置限制。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不同于任何往届总统,特朗普上任后,他不仅仅希望扩张自己在国家政策上的决定权,更希望通过扩张总统权力来保护自己的经济利益和减少法律约束。 普林斯顿大学历史学教授朱利安泽·泽尔表示,“他(特朗普)当然希望将总统权力用于个人目的。他希望可以更积极地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核心圈子和心腹。”
通过公开讨论自我赦免,特朗普正在变得越来越危险。美国前总统理查德·尼克松在水门事件丑闻的后期曾考虑过利用总统的权力来赦免自己,但法律顾问办公室(OLC)给出的结论是他不能这样做,尼克松也就放弃了以身试法的企图。相反,他选择了辞职,然后由他的继任者杰拉德·福特赦免了他。
但特朗普不会有任何这方面的顾忌。德克萨斯A&M政治学教授乔治·爱德华兹表示,“美国总统总是试图保护白宫西翼免受过多的审查和制约,不过当当涉及到犯罪领域时,大多数总统都会退步。但是,特朗普则不一样,他似乎肆无忌惮。”
美国公众开始担忧总统权力过度
美国皮尤研究中心在2017年2月公布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美国人对给予总统更多直接处理国家问题的权力持怀疑态度。这是一个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都意见几乎一致的问题。在受访的1503人中,77%的民众表示“给予美国总统更大权力来直接处理许多国家问题的风险很大。”只有17%的受访者表示“如果总统可以不用过多担心受到国会或最高法院的限制,他可以更有效地处理问题。”
皮尤研究中心在2017年的另一份调查中发现,跨入2000年后,美国民众对于联邦政府和总统的信任度变得越来越低,更是在2017年跌掉了过去50多年的最低点,只有不到20%的受访民众愿意相信联邦政府和总统。
可以说,美国社会越来越对总统权力的扩张而担忧,而这种情绪随着特朗普的上任还在不断加深。
美国国会已经开始行动起来限制总统的权力了。在2017年6月中旬,美国参议院以98比2的票数通过了一项法案,将对俄罗斯实施更严厉的制裁,并要求总统在解除制裁前获得国会批准,这直接限制了特朗普取消奥巴马时代对俄罗斯制裁的权力。在2017年11月的一场参议院对外关系委员会的听证会上,美国两党的多名参议员都表示了对特朗普掌握发动核武器权力的忧虑,并考虑通过立法限制美国总统使用核武器的权力。
同时,美国有近30个州直接拒绝了特朗普治下选举公正调查委员会提供各州选民个人信息的要求。在州政府看来,白宫没有权力收集各州的选民信息。
结语
特朗普的当选打破了美国政治制度对于总统的一个基本假设:疯子不能当总统。美国历史上选出过低能或是道德准则偏低的总统,这都是在可接受范围内的。我在文章开头已经指出, 低能和低德都不排斥理智,低能和低德的总统也可以是理智的,但精神状况不稳定却是和理智直接相排斥的。
这样的一名总统还可以有能力进一步扩大自己的权力,这显示了美国政治制度的缺陷,即当美国的的总统选举制度无法保证选出来的总统至少是理智的,将贻害诸多。
特朗普的当选进一步加大了美国民众和国会对于总统的不信任。从长期来看,美国国会很有可能选择立法限制总统的权力,特朗普的任期很可能象征着美国总统权力的一个转折点。但是这方面的改革肯定是一个双刃剑:它既限制类似乔治三世和特朗普这类的疯子,也会限制类似林肯、罗斯福和奥巴马这样有作为的、杰出的总统。这是美国将为特朗普时代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