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清醒时,是活动的、有理智的人,努力追求着我们所需要的一切,并随时准备反抗别人的攻击从而有效地保护自己。我们可以认识各种事物,尽管可能不是它们的本来面目,但至少我们可以利用某些方法去了解它们。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想象力却衰退了,我们很少使想象力超越理性的框架,只是使其填补我们实际经验的某些情节,除非那个人是天真的儿童或浪漫的诗人。我们很实际,却似乎笨拙。然而我们还以能够控制现实而感到得意。
当我们熟睡时,就开始做梦,创造一些可能在现实中从未发生过而且将来也不会发生的故事。在梦中,我们有时成了英雄,有时又成了流氓;有时看到美丽的景象而快乐无比,有时又被抛入恐怖的深渊。然而,不管在梦中扮演什么角色,我们都是梦的创造者,正是我们自己是梦中的情节的创造者。
古代人(包括古代思想家)大都认为梦是重要的、有意义的,它与人在觉醒状态下的生活息息相关。到了近代,在受过教育的、有学识的人中,都认为梦是我们的心灵的无意义的、微不足道的偶然表现,至多不过是睡眠时所经验的身体所接受的刺激在心理上的反映。
1.弗洛伊德:梦是被压抑的欲望的满足
真正对梦进行心理学的研究,始于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在1900年出版《梦的解析》一书,他把梦看成是人的本能欲望的满足,尤其是性本能欲望的满足。如梦见喝水、性交等,这一类的梦是欲望的直截了当的满足,这种梦的含义不言而喻,因而无须分析,也基本不具有心理学的价值。弗洛伊德所关注的是另一类的梦,即梦的隐义(内容)大多是本能欲望,但由于意识或内心中道德观念的检查作用,梦中的欲望满足方式往往象征性地表达出来。就是说,这种梦与神经症症状一样,是本能欲望的象征。
弗洛伊德的梦论起初是为其治疗神经症服务的。为了理解其梦论,就应了解他的神经症的心理病理学。弗洛伊德认为心理疾病往往是性压抑的结果。性本能如果不能得到满足,在有的人身上,其性能量就可能退行,向童年方向倒退,于是就以儿童的方式加以满足,这就是性变态。如窥阴癖、露阴癖,其行为与儿童相似,我们观察儿童可以发现,儿童常常以偷看别人的阴部或当着众人暴露自己的阴部的方式来取乐。所以弗洛伊德说,变态的性生活就是儿童的性生活。
但是性变态为社会和道德所不容,这就导致焦虑。为了避免焦虑,性冲动就化装,以不带性色彩的神经症症状表现出来,这样既可以使受压抑的性欲得到满足,又避免了道德的谴责。当然这一过程,当事人并未意识到。所以神经症是性变态的否定。这样,神经症症状是性满足的替代物,是非理性欲望的象征性满足。
为了说明这一理论,我们来看一个病例。
一位漂亮的19岁女青年,独生女,病前性格活泼,近几年情绪易激动,常对母亲发火。她晚上入睡前,要反复做如下一些动作:将钟表停摆,把小手表也拿出室外,把花盆花瓶小心地放在写字台上以防夜间跌落在地上。她还要把自己卧室与父母卧室之间的门半开着,并且不让床上的长枕头与床头的栏杆接触。她在盖鸭绒被之前,要先把鸭绒抖落到被子的一头,再重新弄平。这些动作多次重复每晚达1-2小时。这是强迫症。
通过分析解释,弗洛伊德说,钟表的滴答声象征性冲动或性兴奋,病人承认她确实因性兴奋而被惊醒过。把钟表拿开意味着回避性冲动。花盆、花瓶象征女性生殖器,摔破花盆、花瓶象征结婚。病人回忆起小时候曾不小心摔破花瓶,并划破手指引起出血。长大懂事后她曾担心新婚之夜不出血被丈夫怀疑不是处女。因此怕花瓶花盆掉到地上摔破的意思是怕结婚,怕被丈夫怀疑。但生了病,就可以不和男人结婚,从而和父母长期生活在一起,这就使潜意识中的恋父情结得到满足,所以病后无故对母亲发火。继续分析,病人明白了:长枕头象征一个妇女,代表她母亲;枕头栏杆象征男人,代表她父亲。不让枕头和栏杆接触,意思是要把父母分开,不让他们在一起。她担心父母在一起会使母亲再生一个孩子,影响父母对她的爱。抖动鸭绒被的意思是不让母亲怀孕。病人还想起小时候想偷听父母房间的声音,曾谎称害怕,要求打开通向父母房间的门,所以发病后要把门半开着睡觉,就是退回到小时候这一经验上。通过分析,病人明白了自己的症状都是某种欲望或早期经验的象征,领悟到现在不是过去,她已长大成人,不能生活在儿童时代,那些症状也就失去了意义。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这里说的是长达几年的分析结果。我们省去了分析过程。听起来似乎荒诞。其实病人一开始也坚决否认弗洛伊德的解释,甚至加以嘲笑,但是愿意继续接受分析。经过几年的分析,病人一一接受了弗洛伊德的解释,症状也就一一消除。仅就一个症状的分析过程,弗洛伊德就要写好几页甚至十几页。我们这里不可能详细介绍分析过程,只需明白一点:即神经症症状都是性欲或早期经验的象征,是潜意识欲望通过化装以获得满足的结果。
明白了症状的象征意义,就容易明白梦的象征意义。弗洛伊德之所以注重梦的分析,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梦与神经症症状一样,是被压抑的非理性欲望的象征。通过象征,那些欲望获得了替代化的满足。梦与神经症的症状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如前面所述的那位女病人的行为就好象是梦中的行为,好象是梦境。
弗洛伊德认为,人在睡眠时,意识(超我或道德)并未完全放弃对本能欲望的监视作用,所以潜意识的欲望要通过化装,以象征的方式来加以满足。要理解梦的意义,就要分析梦境象征什么,而要弄清梦的象征意义,就要把梦与梦者的生活经验结合起来。所以要完整地分析一个梦,需要艰苦漫长的努力,要讲清楚一个梦,也需要用很长的篇幅。这里举一个较简单的例子:
一位女病人患空旷恐怖症,害怕走出家门。在治疗过程中她做了一个梦:“夏天,我在街上走,戴着一顶形状奇怪的草帽,中间部分向上弯卷,两边下垂(病人讲到这里,迟疑了一下),其中一边比另一边垂得更低。我在一群年轻的军官面前走过,当时我想他们不会伤害我……” 弗洛伊德分析道,中间高两边下垂的帽子象征男性器官。在德文中,找一个丈夫结婚的字面意思是“躲在帽子下面”。病人说“帽子”的时候迟疑,以后又讲不出有关帽子的联想,说明产生了阻抗,而且病人听了有关帽子的象征以后,又否认说过帽子两边下垂的话。但她沉默了一会,似乎鼓足勇气向弗洛伊德提了一个问题:是否所有男人的睾丸都是一边高一边低? 进一步分析,“梦中年轻的军官不会伤害我”,是希望了解更多的男人的性器官,看看他们与自己的丈夫是不是一样? 所以她潜意识中希望受引诱,受引诱就要外出,到户外去,而自我又不承认希望受引诱,受引诱也是超我所不允许的,于是就表现为害怕空旷场地,害怕单独外出。经过长期分析,病人接受了弗洛伊德的解释,症状逐步消失。
弗洛伊德是第一位系统地以科学的态度研究梦的学者,他最大的贡献之一是揭示了梦的形成机制。但他对梦的内容的理解却太狭隘,他只关注梦中的性内容,尤其是被压抑被遗忘的童年性经验,梦的分析就是去挖掘这些经验,也许从他个人的临床经验来看,有一定的合理性和治疗上的有效性,因为就他所接触的特定历史时期、特定地域和特定文化的病人而言,性压抑可能确实带有普遍性,而弗洛伊德用这一套理论和方法确实有助于理解症状的意义,从而使神经症得到治疗。尽管如此,他将自己关于梦的内容的解释视为普遍的解释,认为所有具有象征意义的梦都应从性特别是童年性经验来加以理解,这就未免太狭隘了。所以这种理论必然会遭到批评和修正。
2.荣格:梦是潜意识智慧的表现
荣格是弗洛伊德的才华最为卓越的弟子,他很早就认识到弗洛伊德的错误,并设法加以纠正。荣格的梦论与弗洛伊德的梦论的基本分歧是,弗洛伊德认为梦是被压抑的性欲的满足,荣格则认为梦是潜意识智慧的表现。在荣格看来,潜意识中充满了智慧,正如在弗洛伊德看来,潜意识中充满了欲望。荣格还断言潜意识中的智慧比意识更具洞察力。在睡眠中,由于解除了压抑,潜意识中的智慧得以表现。荣格举出许多例证来证明自己的观点。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的几个月,荣格在一次旅途中,突然被一种压倒一切的幻觉镇住了:他看见一场大洪水把北海和阿尔卑斯山之间的北部和地势低洼的所有土地都淹没了。荣格写道:“我意识到,一场可怕的大灾难正在发展之中。我看见了滔天的黄色巨浪,漂浮在水面里的文明的残片及成千上万具被淹死的尸体。整个汪洋大海然后变成了一个血海。这一幻觉持续了大约有一小时。我感到迷惑不解和心里作呕,同时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惭愧。”荣格在随后的几个月内,曾多次梦见类似的恐怖场面,如冰雪覆盖大地,冻死了所有的绿色植物。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荣格才真正理解了自己的梦:原来那些梦是对大灾难的预言。
荣格进而修正了弗洛伊德过于强调早期经验的倾向,他把梦分为“回顾的(retrospective)”和“展望的(prospective)”,认为梦既代表过去的欲望,但也倾向未来,具有指出做梦者的目标的功能。这种向前展望的功能,是在潜意识中对未来成就的预测和期待,是某种预演、某种蓝图、或事先匆匆拟就的计划。它的象征性内容有时会勾画出某种冲突的解决。荣格在上大学之前,对于选择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作为自己的专业感到十分困难,但时间迫使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学习一门自然科学是他早有的打算,但他有时又反问自己:“我不是更喜欢历史和哲学吗? 我不是对埃及和巴比伦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并极想成为一名考古学家吗?”就在这时,他做了两个梦:
“在第一个梦里,我梦见自己正置身于沿莱茵河而生长的一大片阴暗的树林里。我走到一座小山丘上的一个坟堆前,接着便动手挖掘起来。过了一会儿,使我吃惊的是,我竟挖到了一些史前动物的遗骨。这使我兴奋不已,但同时我也知道:我一定得了解大自然,了解我们在其中生活的世界,了解我们周围的各种东西。
接着我又做了第二个梦。这次我又梦见自己处身在一座树林里,树林里的小溪流纵横交错,在最幽暗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圆形的水塘,小塘四周丛生着茂密的灌木丛。半身淹没在水里的是一种最古怪和最奇妙的生物:一只圆鼓鼓的动物,身上闪烁着乳白色的光泽,它由无数的小细胞,或者说是由形状有如触手的各种器官所构成。这是一只巨型深海放射目动物,身粗大约75厘米。这一威严的生物躺在那儿,躺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躺在这清澈的深水中,谁也不来打扰它,这在我看来实在妙不可言。”
在这两个梦中,反复出现的是各种生命形象:树林、动物、细胞、器官等等,这使荣格明白,他的兴趣在生物学方面。他进一步分析,自己应在动物学和医学二者之间选择;又进一步分析,他才选择了医学。以后的发展表明,他的真正兴趣在精神医学领域。在这一领域,他将自己关于自然科学的兴趣和关于历史、哲学的兴趣统一了起来。他第一个梦挖掘坟堆或史前遗骨的情节,则预示着他后来所创立的集体潜意识理论,在这个理论中,荣格认为现代人的潜意识中存留着人类种族世代遗传下来各种意象。也就是说,荣格致力于挖掘现代人心灵中的那些过去的、若干世代以前甚至史前世代的东西。这样看来,以上两个梦似乎预示了荣格一生的发展道路。
荣格梦论对弗洛伊德梦论的另一个方面的修正,是关于梦与潜意识的问题。弗洛伊德是从个人经验去寻找梦的意义;荣格不仅从个人经验,而且从种族经验去寻找梦的意义,认为后者是更为深层的。荣格提出集体潜意识概念,认为同一种族的个体,有些共同的、不为个体自觉的经验,但这些经验会在梦中表现出来。集体潜意识主要由一些原型(archetype)构成,如人类有生而怕黑怕蛇的倾向,这种倾向就可以视为原型,这是人类自古以来在黑暗中受到惊吓或遭到毒蛇咬伤的痛苦经验,世代相传的结果。荣格所谓的原型中还有阿妮玛(anima)和阿妮姆斯(animus)等等。阿妮玛指男人身上的女性特征,阿妮姆斯指女人身上的男性特征。就是说每个人的人格中包含着一些异性特征,人格中的同性与异性特征有冲突、有和谐,从而构成人的活动的动力之一,也成为梦的动因之一。
例如,某青年男子梦见了一个柔情似水的姑娘,并与之缠缠绵绵。用弗洛伊德的观点看,这自然是性冲动的表现。荣格则认为这种梦也应从做梦者的整个心理状况去理解。梦不仅代表着人所欲求的东西,而且可能象征着做梦者的人格特点。梦见温柔的女性也可能意味着,该男子希望将自己男性中的粗犷的一面与女性温柔的一面统一起来,不一定是做梦者对梦中人的性爱冲动。
又如,有一位婚姻不幸福的年轻女子,经常梦见自己同男人们打架。经过分析,荣格发现,她的情绪始终处于温顺与好强之间。有时候,她充满柔情,细致体贴,有时则自私尖刻,不能容人。这个梦的主题显示了她人格中的阿妮姆斯原型与她的女性特征的冲突。她潜意识中的男性特征似乎成了异己的东西,她拼命抗拒它、消灭它,这就导致了她内心的严重冲突。这种冲突使其憎恨男性特征,也使其不能与男性和谐相处(刘翔平,1993, 第51、54页)。
荣格进而把梦看成是一种宗教现象,认为梦中的声音不是我们自己的,而是由超越我们的更高来源所发出的声音。梦是比我们自己更伟大的智慧的启示。
3. 弗洛姆:梦是人的天性的表现
弗洛姆在讨论了弗洛伊德和荣格关于梦的学说以后,提出了关于梦的第三种理论。
弗洛姆认为,梦是人的天性的表现,是我们在睡眠状态下各种心理活动的有意义的和重要的表现。它既表现“合理的”或“不合理的”欲望,也表现理性与智慧。在梦中,爱与理性、欲望与道德、邪恶与善良都能得到表现。弗洛姆认为,这种观点既吸收了弗洛伊德和荣格的理论的合理的一面,又不是二者的简单综合,它比前两种理论包含更丰富的内容,也具有更广阔的解释性。
弗洛姆的梦论是以他的社会潜意识理论为基础的。他一方面继承了弗洛伊德的潜意识理论,但他不同意只将潜意识的内容归结为性,而压抑也不仅是性压抑,因而梦也就不仅仅是性欲的满足。另一方面,弗洛姆也同意荣格从广泛的(不仅仅是性的)意义上理解潜意识的观点,认为潜意识中的智慧可能比意识更具洞察力,从而将梦解释为潜意识智慧的表现。但他不同意荣格用集体潜意识解释梦,即将梦归结为超越我们自身的祖先的启示,将集体潜意识看成是种族经验遗传的结果。弗洛姆认为潜意识中的智慧恰恰是我们自己最真实的智慧而不是祖先的智慧,压抑是由我们的现实处境造成的,是由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社会文化造成的,因而我们的潜意识(梦)的内容往往是我们对自己现实处境的洞察,对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社会文化的实质的洞察。但在觉醒状态下,这些洞察被假象和谎言掩盖了。
正如弗洛伊德已经指出的,在梦中,非理性的冲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逃避意识的检查,换一个角度说,就是可以逃避社会禁忌的作用,使觉醒状态下被压抑的欲望得到替代的满足。睡眠比觉醒状态更自由。“我们不必再承受工作的重负,不必再实施攻击或防卫活动,不必再注意或控制现实。我们不必再注意外在世界,而只观察自己的内心世界,只孤立地思考自己。我们在睡眠的时候,也许是胎儿,也许象死尸;也许是天使,而不受‘现实’的法则所支配。在睡眠状态中,必然的王国让位于自由的王国……”(晨欣等译,1988, 第17-18页)。“在睡眠的时候,由于我们和外界文化不再接触,因而使我们最邪恶及最美好的天性暴露无遗。”(叶颂寿译,1986, 第41页)。尽管弗洛伊德强调乱伦的欲望是梦的重要内容,但梦的内容要比乱伦、性等等要广泛、丰富得多。不同时代不同文化的梦有很大的差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即梦的内容是在觉醒状态下受压抑的那些欲望和观念。从这里,我们很容易看出弗洛姆对弗洛伊德的梦论的继承和发展。
所以,梦突破了觉醒状态下的逻辑、语言和社会禁忌的作用,也就是突破了“过滤器”的作用,使潜意识的心理内容得以实现。这些潜意识的内容既不同于弗洛伊德的非理性的本能冲动,也不是荣格所说的先天的种族遗传的神秘经验,而是在一定的处境特别是在一定的社会文化条件下受压抑的那些心理内容。弗洛姆的梦论是其整个心理学说的有机组成部分。
正如脱离了人类历史和文化,就不能理解潜意识;脱离了历史和文化,也不能理解梦。迄今为止的人类历史,除了原始社会,都是少数人统治多数人的社会,这种社会从根本上讲是由于物质生产不能满足所有人的基本需要。“僧多粥少”,“要坐下来吃的人太多,而桌子却又窄又小。”那些能够坐在桌旁享受的人,就竭力维护既得利益,压迫那些威胁到他们利益的人们。但这种压迫仅靠暴力是不够的,还必须有一套机制去压抑人们的思想和感情,不让人们用理性去判断,也不让人们表达真实的情感。
在睡眠状态下,这一套压抑的机制松懈了,所以人在睡梦中往往比在清醒时更有理性和智慧,更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更懂得如何去表达感情。人在睡梦中可能写出绝妙的诗句,谱出优美的音乐,甚至可以发现科学原理,这些记载很多。[传说谢灵运名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乃梦中所得;法国音乐家塔季尼(I. Tartini,1692~1770)的《魔鬼之歌》是根据梦的回忆记录的;德国化学家凯库勒(F. A. Kekule, 1829~1896)是在梦中发现苯的分子结构的(刘文英,1989, 第302-306页)。]当然,并不是梦中的内容都是在觉醒时被禁止表达的,而是说,在觉醒时,由于总体上的受压抑的条件,即使不被禁止的活动领域也活跃不起来了。这正是科学和艺术的创造离不开民主化的政治和人本化的文化条件的原因所在。
现代人的爱的能力停滞不前,而被驱使着去控制别人、去追求权力。人的内在安全感丧失殆尽,而被驱使着去拼命追求虚荣来寻求满足和补偿。人丧失了尊严感和整体感,并迫使自己成为商品,从自己的销路或成就中寻求自尊。现代人被大众传播媒介所控制,正如在传统社会中被各种禁忌所控制一样。我们生活在收音机、电视、电影、广告的“喧嚷”之中,生活在各种伪装成真理的谎言中,生活在伪装成常识或专家的各种胡说八道中……当我们进入睡梦,不受白天的骚扰,不被噪音和谎言所包围,我们就能更准确地透视自己,并获得最真实最有价值的感受和思想。
(选自郭永玉著《孤立无援的现代人》,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271-280页。)
参考文献链接:http://www.personpsy.org/Info/Index/145?pageInde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