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身受腐刑,终生引为奇耻大辱。在《报任安书》中,叙罹祸之经过,抒郁愤之心境,以为“身残处秽,动则见尤”,且辱没祖先,“虽累百世,垢弥甚耳!”其椎心剐肝之痛,欲狂欲死之心,后人读之,犹能感同身受。司马迁之厄,缘于替降将李陵说话,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对李陵兵败降匈奴,给以“了解之同情。”话刚出口,汉武帝大怒,即下蚕室,阉了太史公。所谓“悲莫痛于伤心,行莫丑于辱先,而垢莫大于宫刑。”司马迁后来虽以屈原、左丘、孙子、韩非等前贤自励,发愤著述,写成煌煌巨著,但我们翻开《史记》时,在文字和书页之间,仿佛犹可见到两千多年前那个不幸的男人悲戚的面容和孤愤的眼神!那么,李陵因何而降?帝王又因何而怒?其背后所蕴涵的传统文化及伦理观念于今人又有何启示?
李陵,汉代名将李广之孙。“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自汉击匈奴以来,大小七十余战,李广无不参与。他的同僚及部下才能平庸,多以功封侯,而李广尽管才艺超群,出生入死,威震边地,有“飞将军”之誉,但却从未因战功被朝廷封赏。后因军行失路,有司欲依律治罪,李广愤而自杀。其孙李陵和祖父一样,习得一身好武艺,“善骑射,爱人,谦让下士,甚得名誉。”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汉武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率三万骑出酒泉,击匈奴右贤王于天山,令李陵为其押送粮草辎重。李广利本属外戚,其妹为汉武帝宠幸的李夫人。李陵耻为其部曲,自请率部下精兵,出兰干山南,分匈奴单于之兵力,开辟第二战场。汉武帝说:我知你耻为其部属,但我此次发兵太多,没有骑兵再派给你了。李陵回答说:无须陛下增派骑兵给我,臣愿以少击众,率五千步卒直捣单于之庭!李陵的豪壮英勇,缘于他对帝国的忠诚。但这显然是一次冒险的军事行动,敌人强大,战事凶险,若陷入危境,其后果不堪设想。但汉武帝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李陵的计划,立即下诏强弩都尉路博德,让他半道接应李陵的部队。路博德是一员老将,曾做过伏波将军,不愿意给李陵当后应,他给皇帝上疏言:如今正当秋季,匈奴马肥,不可与战。我愿意将李陵留在这里,到来年春天,出兵万人,东西并击,方有胜算。汉武帝接疏大怒,认为李陵说了大话反悔了,不想进兵,让路博德上疏迁延。他下诏李陵,督其立即出塞。李陵率领五千精兵,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扎下营寨,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并派一名叫陈步乐的部卒把所过山川地形绘图进呈汉武帝,表示为国靖难,不避生死的决心。汉武帝接见陈步乐后大喜,拜陈步乐为郎。
李陵扎营于两山之间,不久,匈奴单于的三万铁骑就将其围得水泄不通。李陵深知将面临一场恶战,命令以战车为营栅,前边的战士持戟盾,以便短兵相接,后边隐伏弓弩手,待机而发。击鼓而进,鸣金而止,严明军令后,将士们摩拳擦掌,斗志倍增。匈奴见汉军少,发大军直抵李陵之营。两军相逢,战士们挺戟挥矛,与匈奴骑兵搏杀,因是步卒,轻捷灵活,骑兵在山坡乱石间反不易转圜。李陵一声令下,隐伏的弓弩手千弩齐发,匈奴骑兵应弦而倒,死伤践踏,乱作一团。李陵命击鼓而进,汉军乘胜追击。初战大捷,歼敌数千人。单于大惊,急召左右贤王八万铁骑,全力合围李陵数千步卒。李陵与敌周旋,且战且走,南行数日,抵山谷中。因连日作战,战士多有死伤,军中减员不少。李陵下令,士卒中矢者,三创者可坐车行,两创者须驾车保护辎重,一创者属轻伤,仍要参加作战。翌日复战,斩杀匈奴三千余人。李陵引兵东南,沿龙城故道撤至一片芦苇荡中,匈奴于上风头纵火攻之,李陵也令军中纵火,自烧身旁草木以自救。脱险后,军南行至山下,单于在南山,令其子率上万铁骑击李陵军。汉军与匈奴兵在林木间格斗,又杀敌数千人。李陵令连弩齐发,射南山之单于,单于慌忙下山走避,侥幸脱险。第二天抓到匈奴俘虏,俘虏供称,单于认为此乃大汉之精兵,八万铁骑攻之而不下,引我军南近关塞,疑有汉之伏兵,匈奴死伤甚重,已有罢兵之意。而单于左右的头领们认为,匈奴数万铁骑不能灭汉几千步卒,以后将使大汉更加轻视我们。暂时不可退兵,再与汉军在山谷间拼杀一场,如果南行四五十里到了平地上,不能破,再退兵不迟。
此时李陵的部队更加艰困,战士死伤众多,箭矢越来越少,已近弹尽粮绝之危境,与匈奴大战一日数十回合,又杀敌二千余人。匈奴军连战不利,正欲退军。这时,李陵军中有逃兵管敢,因被校尉责罚,投敌匈奴,说:“汉军既无伏兵也无救援,箭矢已尽。主帅李陵,副帅韩延年,以黄、白两色旗为标识,二人力战已竭,如强弩之末。如使劲旅精骑围而射之,汉军必破。”单于大喜,调大军合力攻之,四面大呼:“李陵韩延年速降!”李陵军在山谷中,匈奴兵在山上,四面攒射,箭如雨下。汉军突围,未至鞮汗山,一天之内,五十万箭矢皆尽,于是,弃辎重车,轻装南行。这时,李陵的部队尚有三千余人,士兵们斩车辐持之以为兵器,军官校尉手持短刀,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单于大军在后,驱汉军入峡谷,敌人倾滚木擂石,士卒死伤甚多。匈奴前后夹击,汉军陷入绝境。黄昏后,李陵穿便衣,怀利刃,独身出营,对左右言:勿随我行,大丈夫一人取单于之首!良久乃还,知势无可为,叹曰:兵已败,今日死矣!身边军吏劝道:将军威震匈奴,此次之败,天命不遂,非战之罪也!将军若能活着回去,天子定能礼遇之!李陵道:诸位休多言,吾若不死,非壮士也!于是,尽斩旌旗,将珍宝印信埋于地下,长叹道:倘若每人能得数十箭矢,我们即可突围,可如今手无寸铁,已无力为战,天明之后,势将受缚为虏矣!大家各自分散逃命,如有人侥幸逃生,回去归报天子!于是,命军士每人带一点干粮,持一片冰,以备饥渴,若脱围而出,在边塞一处寨堡会合,就此遣散了士兵。夜半,击鼓,鼓不鸣。李陵与韩延年俱上马,壮士跟从者十余人。匈奴数千铁骑随后追击,韩延年死于乱军之中,李陵被生俘,遂降。溃散的士卒四百余人逃了回去,余皆覆灭。
李陵率五千步卒,敌匈奴八万铁骑,苦战多日,杀死几倍于己的敌人,以寡敌众,威震敌胆,在战争史上,也算得上一次坚苦卓绝、得胜于失的战例。但因其兵败而降,却使这位名将含垢蒙羞。唐代著名诗人高适的《燕歌行》即咏李陵之事,诵其诗而遥想当年古战场白刃纷纷之情景,英雄失路之悲凉,不由人怆然而涕下。先有李陵之降,后有司马迁之厄,在李陵的悲剧后面,摇晃着帝王阴鸷而凶险的巨大阴影。探询它们之间的因果关系,令后人感慨不已。
李陵之降,固为生死之际的人生抉择,但李陵之败,却是汉武帝一手造成的。以五千步卒当匈奴八万铁骑,无异于以羊饲虎。但汉武帝并不在乎李陵等人的生死,他当时正宠信外戚李广利,对李陵不愿从属李广利深为不满,当即点破李陵的心结,表达了内心的恼怒,你既然“将恶相属”且要“以少击众”,我不给你加派一兵一卒。说明他对李陵此次出战不以为然并深藏愤怨之心。这并非无端的揣测,《汉书》云:“陵败处去塞百余里,边塞以闻。”李陵身处绝境时,汉朝边塞大军仅距其百余里,骑兵瞬间可至,虽得知消息,却不肯出兵相救,“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这是为什么?原来“上欲陵死战。” 汉武帝驱李陵等五千将士于死地,不想施以援手,坐视其覆亡,他是执意让李陵送死的。这且不说,汉武帝还有一个荒唐的举动,把李陵的母亲和妻子召来,让术士为其相面,术士回说,李陵母亲和妻子面无死丧之色。后闻陵败而降,汉武帝怒甚,责问李陵派来报信并被他封官的陈步乐,陈步乐吓得自杀身死。此举更说明汉武帝内心之阴毒。他并不在乎李陵之败,而在乎的是李陵不死。
那么,他为什么让李陵送死并对其不死而降如此暴怒呢?那是因为他在乎李广利。汉武一朝,穷兵黩武,外战多不义。自张骞出使西域,汉家所派使节甚多,浮浪子弟,不逞之徒,皆可自请为使。使节良莠不齐,回来信口雌黄,说大宛国藏匿天马于贰师城,不贡汉家天子。汉武帝大怒,封李广利为贰师将军,率重兵两次远征大宛,天下骚动,军民百姓死伤枕籍,越沙漠,走荒塞,攻城略地,屠戮生民,掠天马而归。此次又派李广利统军以征匈奴,对李陵不愿从属十分恼火,因此才让他去送死。李陵兵败而降,朝中整日声色犬马、侈糜享乐的臣子们一片哗然,纷纷“媒蘖其短”,声讨李陵。司马迁对此十分不平,所以,当汉武帝问司马迁的看法时,司马迁为李陵慷慨陈词,道:李陵对母亲尽孝道,与朋友讲信义,常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其德行节操有国士之风。如今不幸战败,那些只顾自己禄位富贵的臣僚们却全都站出来指责他,实令人伤痛也!况且李陵率不足五千步兵,深入匈奴戎马之地,抵挡数万精锐之师,使敌人死伤惨重,匈奴兴举国之师而攻之。李陵转斗千里,将士们空拳对白刃,生死相搏,这种赴汤蹈火之壮举,虽古之名将不过如此!李陵虽败,其杀敌之多也足以激励世人。李陵不死,以后必当待机以报陛下。汉武帝本就对李陵不愿从属李广利心中恼恨,对李陵败而复降怒火中烧,听司马迁为李陵辩护,立刻翻了脸,认为司马迁所言是为李陵游说,“欲沮贰师”,贬低出师无功的李广利,下令将司马迁处以腐刑。司马迁的一番话带给了他终生的伤痛!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故事并未终结,李陵降后还有故事。
汉武帝自信臣子对他忠贞无二,李陵之降或为权宜之计(事实也果真如此)。不久,他派军队深入匈奴以迎李陵。军队无功而返,带回的消息是:抓到匈奴俘虏,说李陵在匈奴为单于训练兵马,以备汉军。汉武帝暴怒,立即下令将李陵的母亲、妻子、兄弟、儿女全部斩首。后有汉使节入匈奴,李陵愤而责问道:“吾率汉家五千步卒横行匈奴,因无救而败,吾何负于汉而全家被戮?”使节回答说:朝廷听说你为匈奴训练军队以敌汉军。李陵说:那不是我,那是李绪啊!原来,帮匈奴训练军队的是一名叫李绪的降将而非李陵。可一切无可挽回,李陵全家已被灭门。
李陵不是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之辈,栖身匈奴后,内心仍受着极大的煎熬,在惶愧和自责中捱着日子。在他兵败的前一年,苏武出使匈奴,因副使张胜参与谋杀匈奴贵族的阴谋被留置,单于欲其降,苏武宁死不从,被流放至北海牧羊。李陵与苏武同朝为官,阶位相同,友谊深笃,如今这位尽忠大汉风节超绝的榜样就在身边,且是早年的友人和同僚,他内心的负罪感愈加强烈。他不敢去见苏武。数年后,单于令李陵前往北海劝降,李陵始与苏武相见。二人身在异域,黑白分明,取舍异路,李陵为旧友置酒设乐,叙隔阔之思。李陵说:单于听说我与子卿(苏武字)从前是知交旧友,所以让我来见你,请你不要急躁,让我把话说完。如今子卿身处无人之地,受大野风霜之苦,归汉无日,信义安所见乎?自君离汉,君之长兄(苏嘉)为皇上奉车,随皇上前往雍地的棫阳宫,扶皇辇下台阶时,触柱折断车辕,皇上欲治其大不敬之罪,君兄伏剑自刎,朝廷赐钱二百万以葬。君之弟孺卿(苏贤)随皇上去河东祭祀,一宦官与黄门驸马争船,把驸马推落河中溺死。宦官潜逃,皇帝诏令孺卿追捕不得,孺卿惶恐,饮药自尽。来时,君之老母已去世,我亲自送葬到阳陵。君之妻尚年少,听说已经改嫁。只剩下你的两个妹妹,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死活不知。家人死丧殆尽,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陵始降时,忽忽如狂,自痛负汉,老母在狱,子卿不欲降,难道比我更难决断吗?且陛下年纪已大,法令无常,诛罚随意,大臣无罪被夷族灭门者数十家,即便归国,君之安危亦不可知,如此守节自苦,到底为了什么呢?李陵的一番话虽至情入理,但苏武有原则,他认为自家父子兄弟官禄爵位皆帝王所赐,为了感恩,为帝王尽忠,肝脑涂地再所不辞,即使斧钺汤锅在前,也欣然就死,虽死犹荣。“臣事君,犹子事父也,子为父死无所恨。请勿复再言。”苏武要忠君尽节,并不在意自己家破人亡,大义凛然地拒绝了李陵。李陵在苏武处和老友相聚数日,刚开口:子卿请听我一言……就被苏武打断,道:我已把自己看作已死之人,如果你实在让我投降,我立刻就死在你的面前!李陵被深深震撼,,叹道:唉,苏武真义士也,我李陵之罪上通于天啊!于是泪下沾襟。此时的李陵,还处在深深的自责和愧悔之中,尽管母亲妻子已被杀戮灭门,但忠君思想深入骨髓,我们犹可记得他兵败时一句喟叹:“无面目报陛下!”如果“忠君报国”即是为臣的节操,苏武当是千古不磨的典范,被中华民族作为道德楷模千古传诵。但国是谁之国?君是何等君?皆非臣子所当问。有此念头,即为大逆不道。
李陵敬畏苏武的节操,认为自己不配去见他,让匈奴妻子给苏武送去几十头牛羊以解危困。李陵再去北海带去了汉武帝死去的消息,苏武闻之,南向号哭,哀痛乃至呕血,自设灵位,朝夕临祭。我们犹记得,当李陵带给他母亲兄弟死亡的噩耗时,他是那样的无动于衷。在苏武情感的天平上,所有亲人加在一起,也没有帝王一人之重。若非被忠君思想易肝换心的中国人,世人恐怕很难理解这种帝王死后号哭呕血的情感。
汉武帝死后,汉朝与匈奴罢战和亲,苏武得归故国。十九年过去,此时的苏武已须发皆白,李陵为其设宴相送,执酒贺曰:如今足下还归故国,扬名于匈奴,功显于汉室,古之竹帛所载,丹青所画,无过于子卿!我李陵虽是驽怯之人,如果当年汉室宽以待我,不杀我的母亲,我会奋败辱之志,效古人曹刿劫持齐桓公于柯盟之举,以报汉室,这是我一直深藏于心的念头啊!可后来皇上竟诛戮我的全家,遭此灭族之祸,我李陵尚有何反顾之心呢!事已至此,尚复何言!此语不过是让子卿明我之心迹啊!异域之人,与君永诀!说罢,李陵宴前起舞,歌曰:“径万里兮度沙幕,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溃。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歌罢,泪下数行。此时的李陵,已渐从愧对故国君主的自责中解脱出来,所念唯有老母被杀,不能报母深恩的哀痛了。嗣后,汉复派李陵故人为使入匈奴,欲说动李陵归汉,李陵断然拒绝,道:“丈夫不能再辱!” 李陵本想暂栖敌国,俟机归汉,以图后报的,但暴君的恶行和亲人的鲜血彻底消泯了他的故国之思,摧毁了他的报国之志,断绝了他的归国之路。孤臣孽子,流落敌国,终成异域之魂。
逃亡到匈奴的卫律对汉使说了一句话:“李少卿(李陵)贤者,不独居一国。”这虽然和马克思“工人阶级无祖国”不是一回事,但还是有点现代意识的。孟子有言:“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若君主待我如人,我则以人待之;若君主待我如猪狗,我则以猪狗待之。君主把你当成牲畜,迫害凌辱,杀剐随意,你还对他感恩戴德,九死而不悔,这只能算奴才的道德,而非现代“人”的观念。被迫害凌辱活不下去,死前留下遗书,痛心疾首,自承其罪,大呼领袖万岁万万岁!嘱咐家人子女永远忠于领袖,这样的顺民臣子固然可敬,但他只能算两千多年前苏武的同道。如果不是出于外敌入侵之际的民族大义,古之所谓气节,不过就是忠君,所谓“文死谏,武死战”,为一姓天下,死忠愚忠不动摇。中国两千余年之政治,凡事只责臣子之非而讳君主之恶。等到喊出“三忠于,四无限”的时候,中国虽处二十世纪,但已退回到历史的暗夜中。
最后还是说太史公司马迁。他为李陵辩护,固出于书生之迂,但也是为了忠君。《报任安书》讲到进言动机时,说:“陵败书闻,主上为之食不甘味,听朝不怡。大臣忧惧,不知所出。仆窃不自料其卑贱,见主上惨凄怛悼,诚欲效其款款之愚。” 其初衷本为帝王分忧,但“明主不深晓”,却下令割了他的生殖器,所以,司马迁之惨痛是可以理解的。班固伤悼司马迁,认为这样一个“博物洽闻”的智者却“不能以智免极刑。”但班固最后的结局也并不美妙,他是因得罪了洛阳令,被关进狱中死去的。在帝王专制时代,帝王视臣民如草芥,知识人动辄得咎,有谁能保证不祸及自身呢!司马迁遭此横祸,在写《李将军列传》时,对李陵再不敢多着笔墨,简单叙说李陵败降后,结语道:“汉闻,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后,李氏名败,而陇西之士居门下者,皆用为耻焉。”这段话除了让我们嗅到浓烈的血腥味,还使我们理解了司马迁的苦心孤诣。如果李陵的家乡父老和门下之士真为李陵之降痛感羞耻,因而使“李氏名败”,遗臭万年,那说明汉武帝的思想统制是极其成功的。
2014年5月23日初稿
5月25日改定于萨尔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