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骥:乱世天堂(三十八)

——老牛吃嫩草的故事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383 次 更新时间:2016-05-17 21:07

老骥  


引起翟书记的少妻安丽女士垂青的那个我,当然是马边河的高蛋白帮我消去了浮肿和眼晕之后的那个我。而足以撩起她情欲欲躁动的那个我,自然更是敢从岩端纵身一跳,用悍野与亡命在空中和水中迸发出阳刚之美的那个我。


这小女孩也是随”人民战争” 投奔到“水电先行官”麾下来的,与林玉芳略有不同的是她出生在一个小乡镇,从小就是吃的商品粮,而且运气也比林玉芳好,一开始就被选到机修厂学电工。


安丽与林玉芳同龄,姿色各有千秋。如果说,林玉芳像藏在山中的一朵野百合,那么,安丽就像风骚面世的一朵红牡丹了。她一头栗黑色的天然卷发很好看,耳畔两绺美人卷掩映着水蜜桃般的脸蛋儿,生动无比,尤其是她那一双生就 “有毒”的眼睛,还有更加 “有毒”的盈盈红唇,好似一杯葡萄美酒,委实叫人难以抗拒她那勾魂摄魄的骚艳劲儿。她始终令无数“二流子”为之倾倒。人们早就给她评了个八级顶尖高分,简称“安八级” 。久而久之,这个专利性的品牌称誉不仅在大马电站耳熟能响,而且也渐渐传到了乐山、成都等地。大饥荒过后,好色者都能根据种种传闻描画出自已心中的那个安丽来,致使有些男人的婆娘心中忐忑不安了,凡丈夫出差大马工地时,她们都会嘟嘟哝哝地告诫道:“莫去找那个小妖精哇,就那个安八级!”


只可惜被蒙在鼓里的安丽竟全然不知自已身价已飙升到如此高度了,自然也是不知应该如何炒作自已,包装自已,保护自已。她并不善于打扮,自幼只喜欢给自已勾勒两绺美人卷,但却少有勾引别人的心思在,也不知道红颜薄命为何物,所以,她并不害怕“二流子” 们的那一双双色迷迷的眼珠子,更不知道厄运会像一条毒蛇,正在蟋蟋蟀蟀地向她逼近了……


大马电站劳动处处长兼机修厂党委书记和厂长的翟福明早就相中她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下手而已。但机会总会青睐权贵的。机会终于来了。咱们翟书记自然应该首先感谢“大跃进”短了命,尤其是短命之后愈发厉害的大饥饿和大死亡。趁着大量民工退潮之际,他可乘势利导地提出娶安丽为妻了。换言之,安丽也可因了翟书记的青睐而获得生的机会了。这也没啥不好,一个可在地狱边上选美,一个可拿红颜换命,两全其美。一时间,老牛吃嫩草的特大新闻就在马边河畔炸了锅,消息不径而走,很快传到了省城。为了不致损害党员领导干部的崇高形象,翟的各级顶头上司都很是伤透了脑筋并且颇有微词,因为,这个一脸阴冷的小老头儿不仅比安丽大三十三岁,而且比他未来的丈母娘也大了八岁多。让妙龄屈就老朽,还不如鲜花插进牛屎粑呢——人民群众都是这么说的哦,瞧瞧影响多不好!


不过,苦大仇深的翟老头儿毕竟受过党的多年培养,政策水平也不低。在党内会议上,他总会拉长一张刀锋脸,讲得振振有词,只要符合婚姻法,只要女方愿意,老子这门婚事谁也管不着!谁来碍事,哼,老子就敢操他娘!咱们不信们走着瞧!哼!


咱们的翟福明书记之所敢于硬着腰杆子一路“操他娘”,那是因为他深知像他这类“旧社会的要饭花子” 不仅是当下这个政权的精英,而且也是当下中国最为高贵的血统。他们唯一的资本就是他们的祖宗三代给他们留下了一笔无比宝贵的财富——贫穷、愚昧和野蛮。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如何紧跟圣上不断迫害喝过墨水的读书人,尤其是墨水喝得多的读书人。这份迫害功劳使他们不仅拥有政治特权,而且还拥有交媾特权,若在原配小脚之外睡了比吴妈更嫩的女人么,顶多也是“生话细节”。即使他们的尊容极其丑陋,身架骨子十分孱弱,患上阳萎也无妨,反正他们的阴茎拥有特权,可在青春花圃之中任意肆虐。这个超自然法则乃是灵长类的一大成就,在毛时代表现得尤其突出而且无比生动,大大优于狮群、虎群、豹群及猴群等等基因传承的优选机制,故社会主义中国在那年头才有了一个个仅仅凭着“苦大仇深”就可上演“老牛吃嫩草”的故事,而且构成了一道独特风景,含有“北京四十天”和“天朝往事”的遗韵在。不过,这些“细节”和“故事”也是他们日后在“文革”中被斗被打的主要原因之一……


其时,血统高贵的翟书记也深知他还需要解决另一个关键问题,也就是他说的“只要女方愿意”的问题 。对此,他决定趁热打铁,赶紧去拜见了他未来的丈母娘。其实,被他拜见的这个中年寡妇比他的小脚前妻还要年轻得多呢,而且风韵犹存, 魅力还在,拿她配给这个老革命也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惟有没被“开苞的花骨朵”才会令咱们翟书记着实入迷的,因为,全民大饥饿并没有影响到书记们的肠胃仍可接受充分的脂肪和蛋白,故翟书记的性欲仍是旺旺的,这在那个年代乃是十分宝贵的,即使硬性规定他们超过两年时间不吃红烧肉,也没啥,党和政府对处级以上干部有特票专票供给的营养食品。


当翟书记驱车找到安丽她家时,老头儿只把存折上的数目字儿稍稍透露之后,啧啧,寡妇的眼睛珠子儿就已完全发亮了。


在大跃进大饥荒袭来之前,更确切地讲,在彻底“割掉资本主义尾巴”的“公私合营”之前,还可守在街边小烟摊的安丽母女就已尝够贫穷的滋味了。吃公共食堂后,寡妇若无白白净净的脸蛋作本钱,尚可不时与炊二哥轮番上床的话,她也早就没命了。眼下若让女儿还乡,她深知,那就只有让女儿去当“梭夜子”换命。镇上有好些水灵灵的女娃子都是走的这条路,卖价极低,嫖客们几乎都是那年头最吃香的从业人员,诸如乡村干部、炊事员、杀猪匠、货车司机等等,这些色狼往往只需一两个馒头就可以睡到女娃子呐,若是交上好运,还可睡到黄花闺女咧,啧啧!


既然如此,与其如此,还管它啥子鲜花插不插进牛屎粑唷,还管它个舅子脸皮不脸皮哟。于是,被存折弄花眼睛珠子儿的寡妇很快就向至尊的翟书记点头答应了。那瞬间,她的心情一下子还变得怪怪的,既有敬畏与卑怯,也产生了一丁半点儿自豪感呢,哼,老娘我毕竟收了一个共产党的大官儿当女婿啦,尽管这个丑老头儿比老娘我也大了八岁多,我还可以叫他一声哥哩,嘻嘻,是很笑人咧,管他妈的,球啊,你看人家老头儿专车来,专车去的,屁股后头直冒烟,啧啧,风光咧!这有哪个二流子敢同他比比?呸,啥老牛?老牛就老牛,还是你家老祖宗!于是乎,半老的“花蝴蝶”在骂人之后,就暗自怯喜了,她觉得这还是多亏了咱闺女的那付脸蛋儿,简直就是老娘脱的壳……


不几日,她唤回了安丽。经女儿一阵哭闹,直至老娘向“小祖宗”跪求之后,安丽也就不得不垂头默认了。临别前,寡妇再次为女儿指点了迷津,其要点之一是务必掌管财权,除了掌管全部老窖(存折)之外,对老头月月的工资也必须收缴不误;之二、房事嘛,你只应付应付就行了,他老牛是吃不下多少年嫩草的,不要怕,但你千万不可帮他下蛋呀,免得拖起一耙拉“蔫丝瓜” ,等他死了不好再嫁人,懂么?……嗯,懂了就好。


娘的此般指点还是十分不错的,安丽后来发挥得更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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