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社会是建立在少数人掌控生产资料,而大部分人只能出卖劳动力这一结构基础上的,前者称之为资方,后者称之为劳方。显而易见,工资太低,劳方不干,这是现代社会矛盾的一个方面。同样,如果利润太低,资方也不会投资,而没有投资,经济发展就会停滞,就业率就会下降,政府税收就会减少,这是现代社会矛盾的另一方面。如果说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与生产社会化是现代社会矛盾与不可持续的根源,同样,分配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制也是现代社会矛盾与不可持续的根源。无疑,马克思主义是建立在资本对劳方剥削这一基础上的,并由此认为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与生产社会化的矛盾最终将导致资本主义社会的解体,社会主义社会的到来。但是,如果没有资本剥削,资本转移了,这时谁又来投资,谁来提供就业,谁来推动经济增长呢?显然,这是21世纪马克思主义面临的问题。
现代经济与社会是建立在私人资本投资基础上的,而私人投资是建立在利润驱动基础上的,没有预期利润就没有私人投资。而没有投资,就没有发展,经济就会停滞衰退,社会矛盾就会激化。从目前发展趋势来看成本在不断提高,预期利润在不断下降,由此结果是私人投资的停滞,显然这是现代经济与社会陷入困境的根源。美国社会学家伊曼纽尔·沃勒斯坦指出现代资本主义体系正在受到一种结构性的制约,人们已经不再能够驾驭,而这种结构性的制约主要来自于三个方面,一是全世界的非农村化的结果,这是非常超前的现象,将可能在今后的25年中大体完成。这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劳动成本在全部创造价值中的比重将不可避免地增加。二是成本外化的长期后果,这导致了生态的枯竭,这就使投入到全部创造价值中的百分比上升。三是世界民主化的结果,它对公共开支不断提出更大需求,用在教育,卫生保健和终身收入的保障上,这就使税收开支在全部创造价值中的百分比上升。以上三种力量结合在一起创造了一种大规模的长期的对生产利润的结构性压缩,使资本家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不能赢利。由于资本的无限积累是定义资本主义作为历史体系的特征,但是以上三种制约使这一体系的最初动力不再起作用,所以资本主义面临结构性的危机。
首先,根据工资铁律,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工人的工资是不可能绝对提高的,但是从资本主义发展来看,实际平均工资水平在整个世界经济中所占生产成本比例是不断提高的,其原因一是由于工人的政治觉醒与不断斗争。二是由于资本主义国家选择了一条改良主义道路以避免革命的爆发,所以马克思与列宁预测的无产阶级革命没有最终爆发。三是资本家认识到通过提高工资可以增加社会购买力,扩大内需。但是目前问题是工资上涨了,利润下降了,没有利润,资本家也就失去了资本积累的基础与投资的兴趣,或者他们选择将生产转移到工资低的国家去,由此结果自然是高工资难以维持,失业率居高不下,经济增长趋于停滞衰退。其次,资本主义发展的第二个瓶颈来自于成本外化或者讲环境破坏极限的制约,到目前为止人类还没有发明出一种无污染的发展方式,那么在现有的情况下,就存在由谁来承担环境污染的成本问题,是成本外化,让政府与社会承担还是应该成本内化,让企业承担。如果是前者,就要大幅度增加税收,如果是后者,那么就会加大公司的利润压力,构成对资本积累的制约,最终结果往往是公司将工厂从城市转移到城市边缘,从城市边缘转移到农村,从农村再转移到欠发达国家。最后,对资本主义的最后一击来自于政府功能的不断扩大与税收的不断增加。小政府,大市场这是资本主义的特征,但是从资本主义发展来看政府的功能不是缩小而是不断扩大,特别是随着福利国家的产生,政府已经俨然成为社会的保姆。而政府功能的扩大意味国家税收的提高,因为政府不是生产性机构,那么,政府能够向谁征得税收呢?只能是富人。但是政府向富人征税,在达到一定水平时自然会严重影响进行资本积累的能力,税收增加,利润下降,对此富人往往选择如何避税,逃税或者选择一走了之。
显而易见,现代经济与社会危机不是经济发展中的危机,而是资本积累中的危机,这种危机源于资本的贫困化,由此结果导致投资与经济发展的停滞和衰退,导致中产阶级的贫困化以及民主制度的危机。那么,对此如何应对呢?其一,无非是降低成本,降低税收,降低工资,以提升预期利润空间,以此吸引私人资本投资的回归,但显然这种刺激效益是有限的,而且面临道德与政治风险。其二,就是启动社会公共投资,从长期来看预期利润不可避免地将表现为递减的趋势,由此私人投资将越来越趋于不稳定,唯一的方法只能是以公共投资填补私人投资的不足,对此别无选择。资本主义会消亡吗?会的,但是资本主义的消亡不是源于无产阶级革命,而是源于利润和投资机会的消失,不是由于无产阶级的贫困化,而是由于资本的贫困化。“这时或多或少会出现静止的状态,本质上属于一个进化过程的资本主义将逐渐萎缩衰退。这时,企业家会无所事事,他们会发现自己处于与完全确保和平社会的将军们一样的地位。靠利润与利息为生的资产者阶层将走向消失,一种非常清醒型的社会主义就可能自动出现。”以上是经济学家熊彼特对资本主义发展预期的一段描述,对此熊彼特讲到,“尽管我的许多论点与许多社会主义作家特别是马克思主义者的论点不同,我的最后结论却与他们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