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若阿那化为女士,决不爱这么一种青年男士:
论外貌,不高不矮,不太胖也不太瘦,头发长长的,梳得发光;眉目清秀,鼻端尖起;面部团团,常传“蝶霜”之类;一身西服,微微发香,烫的平直,皮鞋是响响的,四季常带着白手套,口挂纸烟一支,鼻架眼镜一副,袋中永远响着银元……
总之,尽时髦之极致者,弃之如敝屣。
何以故?有深恶故!人固不可以貌相,然那是天生的貌,天生的貌有妍媸,无法可想的;然人总是穿着衣裳的,一穿衣裳,高下之情立见。有普通之所谓高而其实是卑下,庸俗;有普通之所下而其实是高尚,风雅。常人看衣裳而分贵贱,是未曾求之稍深的。看来近代有许多青年,也大可以不必那么穿着。
其次是这种“通品”毫无出息,永远方方面周到,自己没有主观,没有意见,其心浑浑,其面所以团团。现于面,盎于背,古人注重一个人的修养,是由外面是看得几分出的,无论其若何深沉。无出息者,是作事不能成功。听人家的指挥,从来不会有成就的。
其次是这类典型欠深厚,爱也不足,憎也不深。“水性杨花”,古人骂女子,今世移增摩登青年,倒是恰当的。教其听命既唯唯,性情就大可虑了,既可听命于我,安知其不听命于人?所以古人训练奴才,激励忠节,自有深意。
还有一层:是善的从来不美,美者从来不真,真,善,美三者永远不能联合。如真有所谓爱,不从美生,而从真生,从善生。这种种摩登风度不过如浮烟,一忽儿就没有了。
有这几种根据,所以深恶痛绝。
1934.0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