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营魄抱一,能毋离乎?槫气至柔,能婴儿乎?修除玄监,能毋疵乎?爱民活国,能毋以为乎?天门启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毋以知乎?
生之,畜之。生而弗有,长而弗宰也,是谓玄德。
通行本此作能为章第十。
“抱一”,古本作“袌一”。字同。
“能婴儿乎”?古本、真本,皆作“能如婴儿乎”?
“修除玄监”,通行本皆作“涤除玄览”。兹从乙本。帛书编者考订“监”为“鑑”省文,镜也。引淮南子修务篇“执玄鉴于心”,及太玄童之次八“修其玄鉴,渝”为证。其说甚谛。“鑑”、“鉴”同字。
“活国”,乙本作“栝国”,“活”之借字。通行本作“治国”。
“生而弗有”句下,通行本有“为而毋恃”句。兹据甲、乙两本芟。
臆解:
“戴”,诸本多作“载”,语辞,通假字。兹据乙本作“戴”,即负戴之谓。今字义未变。
昭明文选注引锺会老子注:“经护为营也。”以解谢灵运“得以慰营魂”句。疑古言屏营、怔营,皆有不安之意,则“营魄”可释为不安之魄,或不安之魂魄。简言之也。故河上公注:“魂魄也。”
“魂魄”:“心之精爽,是谓魂魄。”爽,明也。(左昭二十五年传)
又“子产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左昭七年传)
说文:“魂,阳气也。魄,阴神也。”段玉裁注:“阴,当作 。阳言气、阴言神者,阴中有阳也。……淮南子曰:‘地气为魄。’祭义曰:“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郑云:“气,谓嘘吸出入者也。耳、目之聪明为魄。……按魂魄皆生而有之。而字皆从鬼者,魂魄不离形质而非形质也。形质亡而魂魄存,是人所归也。故从鬼。”棗汉人言阴阳五行,皆本古说而较成系统。其实此人之一知觉性也。近物质者曰魄,属形体而为之基;属思想者曰 ,则心智之高者也。谓之曰精神亦无不可。俗言“三魂七魄”,是谓生人一体,魄居其七而魂居其三。(苏子瞻之流,以谓动静即精神,其言稍虚,亦近是。)
“抱一”,一,道也。书中反复言之。此即孔子“吾道一以贯之”之“一”。“能毋离乎?”即“能不离此道乎?”棗此下言“一”处甚多。
“专气至柔”。此乃“养气”之事。气之发于身外者,今谓之“氛围”。气之行于身内者,则肌体器官之运用也。气之动,必有力在于其间。此与呼吸之空气异撰。然有炼气者,则从事于“调息”,即调制呼吸或吐纳之空气也。其枢机仍在乎心思或意志。凡心之所至,气必随之。故孟子曰:“志至焉,气次焉。”志气相为表里,非气无以持志;非志无以行气。“专”者,端一之也。调之熟则不用心。
“柔”,和也。如管子四时“然则柔风甘雨乃至”,谓“和风甘雨”。养其气,臻于至和,且将问:“能如婴儿乎?”棗婴儿天真,无所用其心,纯任自然生长。道家以之。“返老还童”之类是也。下文更说及婴儿之和。
“修除玄鑑”者:自来人之知觉性清明,所谓“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则可说其心如明镜,此境界不可常保。常人二六时中,有其心极清明之时,有其心极昏暗之时;即上智亦有其下愚之时。故当勤加修治之,如镜,使之“无疵”瑕,则能明照。棗此属深邃之心理学,取譬之说曰“玄 ”。
“爱民活国,能无以为乎?”棗无为,老氏所反复申言者也。为也。但毋执,不恃,不居功,不为主宰,……是以不败。
“天门辟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毋以知乎?”棗四句一贯,乃心理境界之事。庄子天运亦尝言及“天门”,而义不详。“为雌”者,谓心思不取主动而守被动。“以知”者,用智也。“明白四达”,以明也。明与智,同为知觉性境界,然明大而智小。明胜于智。古之学道者,求博大之明,非局限之智。及其“明白四达”矣,有时恍然大悟,或灵感奔注。此境有如“天门”之开,万象辉煌,妙美毕露。时则当听其自然而绝不用心智于其间,居被动而任此明之四达广被。及至私心起,智用出,则灵感寂,明悟晦,而“天门”阖矣。
“生之,畜之”,畜,养也。“之”指人民。与“爱民活国”句相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