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著《平凡的世界》曾被认为是最难改编的长篇小说之一,多年来一直有人期待它能登上大银幕或荧屏,现在终于得偿所愿,电视剧版《平凡的世界》正在播出,也顺理成章地引起了公众对路遥原著小说以及电视剧本的讨论。以《平凡的世界》为最新代表作的农村题材,为这一类型作品话题的发酵,提供了一次延展机会。其实,关于农村题材文艺作品,还有很多可以谈的。
在《平凡的世界》电视剧播出后,许多公众人物都在微博上发表了评价。在社交媒体上,最为关注这部电视剧的,是出生于上个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人。对于60后而言,小说主人公的苦难与奋斗经历,他们感同身受。对于70后而言,孙少平的人生苦涩他们多少也都品尝过。可以说,《平凡的世界》是在为两代人立传,是两代人的心灵史。
有人曾评价,《平凡的世界》的现实意义大于文学意义,在文学意境和文字技巧方面,路遥并不占优势,但路遥对于时代的记录,堪称泣血之笔,读者从他的作品里,也许并不是想获取什么文学滋养,而是更愿意在这部巨著中,寻找到自己作为小人物的命运共鸣,这也是《平凡的世界》能够畅销不衰的魅力所在。
那么,电视剧版的《平凡的世界》推出的意义何在?它的播出,除了能够把当年的读者转化为观众,把荧屏形象与小说形象进行对号入座,唤起对往昔的追念外,也开辟了一个新的传播渠道,让没读过小说的人,通过影像的方式去了解过去的时代与人。尤其是年轻观众,可以读到父辈、祖辈,是如何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与生存的。
换而言之,我们在物质积累基本完成之后,开始更多关注心灵层面的事物,而曾经的农村生活经历(或是近似农村生活的经历),让一部分人很容易被这一题材的文艺作品触动。虽然移动互联网时代是年轻人的天下,但60后、70后们的强力发声,还是能够产生很大影响,他们试图通过对一部电视剧的关注与讨论,来表达自己的内心,在他们看来,农村题材从来都不是落伍的代名词,只是缺乏再次焕发青春的机会而已。
同样的道理,《满仓进城》、《我在北京,挺好的》、《幸福生活万年长》、《油菜花香》等小成本农村题材被关注到,也是源于诸多观众开始希望在荧屏上看到更多关于农村的现实题材。农村与城市的互相融入,两种文化的碰撞,催生了无数的故事,这些故事都事关我们的情感与骨血,完全可以拍得更多、更精彩。
我们国家堪称中坚力量的作家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创作了大量优秀的农村题材小说,这些小说在将来被改编成电视剧的可能性都很大,期望创作者在改编时能够结合当下,让那些优秀小说既拥有过去年代的记忆,也拥有属于当下的鲜活呼吸。
以《篱笆·女人和狗》、《辘轳·女人和井》、《古船·女人和网》“三部曲”为代表的农村题材电视剧火爆一时之后,这个题材就陷入了沉寂。而在农村故事几乎被银幕、荧屏乃至文学普遍遗忘的这二十多年里,恰是中国城市化进程快速发展的时间段。人们以建设、入住繁华大城市为荣,城市文化席卷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乡村文化被排挤到边缘。
但随着城市问题的出现,如:一线城市出现房产过剩、人口饱和,二三线城市盲目扩张、片面向大城市看齐,小县城因城镇化建设带来的摊饼式发展,刺痛了政府管理者和公众,从上到下都开始反思城市与农村的关系,在国家层面上,不断出台一些对农村有利的政策。人们在生活方式上,也开始推崇乡居的浪漫与诗意。尤其是有过农村生活经历的人,开始怀念乡村故土的美好,追忆农村的质朴与厚重。
在媒体上,有关“故乡沦陷”的话题已经讨论数年,今年春节,以“博士返乡手记”为代表的一系列有关乡愁的文字,成为舆论热点。上述种种可以说明,在实现了一定的物质积累之后,人们开始注重精神的回归,而有着数千年乡土文化滋养的农业文明,是一个最佳的精神归宿。这种聚合了数亿人的心理需求,在不断地寻找投射点,关注农村题材电视剧,即是其中的一个点。
现在可以很直接地说,关注农村题材,是一种文化觉醒,大批在自己这一辈包括上一辈进城的知识精英、商业人士、飘一代,都在通过农村题材,去寻找那些可以与自己骨子里的文化产生共鸣的东西,开始或深或浅地思索“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问题。现在荧屏上的农村题材电视剧,多对准的是农村与城市在文化与生活方式上的冲突,这种冲突是很多人都面对的,尽管电视剧给不出解决答案,但却会触动观众去主动思考,“此心安处是吾乡”中的“此心”在什么位置,“吾乡”又在哪里?
尽管农村题材在荧屏上有崛起之势,但在当下的大银幕,却极为罕见,就算偶有接近农村题材的电影公映,也是“影院一日游”,由此可见,作为城市文化标志之一的电影,还对农村题材抱有排斥态度。城市为什么排斥农村题材电影,简而言之两个字,“太土”。作为日常娱乐消费的主流,城市年轻观众到影院,想要看的是大片、商业片、娱乐片,是名导、明星、大制作,而农村题材电影显然无法满足这些,电影制作公司也不敢贸然投资这类电影。
所以,无论电视剧还是电影,农村题材都需要实现更新换代,当年的“农村三部曲”制作模式,已经严重不适合现代观众的审美。更新换代的首要任务是,让这类影视作品时尚起来。没错,时尚将成为农村题材的关键词。在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的大面积普及之下,城市与农村在信息接收方面已经没有时间障碍,农村年轻人的观念已经几乎与城市人同步,他们一样钟爱明星、苹果手机、各类流行APP,把农村题材拍得太土,不但城市青年不喜欢看,农村青年也会拒绝看。
如何让农村题材时尚?除了在制作投入和创作阵容方面,要向商业大片看齐之外,更重要的是作品内核要有现代意识,要有平等精神,不以高人一等的眼光去俯视农村以及农村人,要真正热爱农村,融入到农村故事里,拍出和这个时代处在同一个呼吸频道的作品,只有这样的作品,才会让观众乐意去观看,也只有依靠这样高质量的作品,才能让农村题材抢占多如牛毛的播出渠道,重新赢得自己的荣光。
农村题材的更新换代无需多长时间,只需投资、创作与播出渠道这三个层面达成共识,一起转变观念,用心投入到这个题材作品的生产与传播中,相信当更多精品出现时,它们会因给人们带来娱乐与心理安慰这两个功效而被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