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奥巴马显然不愿意成为“跛脚鸭”——在共和党赢得参众两院主导权后，他开始单边强化他的行政权力。这位黑人总统在白宫的最后岁月，难道要和国会强势博弈？

奥巴马已经这么做了。在北京访问期间，奥巴马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达成了历史性的碳减排协议。两个碳排放最大的世界大国， 赢得了国际社会的掌声，共和党则不以为然，认为奥巴马过度用权损害了美国人的利益，让美国人失去工作机会。接着，奥巴马继续他的强势，发表让共和党不满的网络中立声明。

突破共和党心理底线的是奥巴马公布的移民改革计划。这一计划将为非法移民提供临时法律地位，让500万非法移民免于被驱逐出境，有机会完成美国梦。相比他的医疗改革方案，这一计划更显激进，尤其是在舆论场普遍认为他成为跛脚总统的现实下。对此，亚利桑那州众议员马特·萨蒙认为奥巴马的移民计划是一个“可弹劾的罪行”。共和党则决定以法律诉讼的方式解决总统滥权问题。21日，美国众议长博纳已经决定就奥巴马“重大政治胜利”的医改方案进行诉讼。因而，奥巴马将面临着无休止的官司。

高度法治和两党政治的美国，此类诉讼并不令人意外。号称世界上权力最大的美国总统，实际上受着来自立法机构的太多牵制。尤其在国会被反对党控制的情势下，白宫的权力边界会受到更多的压缩——白宫甚至成了无所作为的权力围城。作为“囚禁”围城中的总统，则成了带着镣铐和紧箍咒的受气包。

这是民主制度的特色，在美国又有着自己的独特属性。上个世纪的大多数时间里，国会几乎由民主党控制，自由派的民主党也一直不遗余力地约束着行政权力的边界，避免白宫的单边行动。从尼克松到里根再到小布什，民主党一直在这么做。尤其在九一一事件之后，民主党对小布什基于国家安全在国内扩大权力和在国外发动反恐战争的行为，一直持之以恒地杯葛。即使在国内反恐民意高涨和小布什民意支持率高企的情势下，民主党支持了小布什后也耿耿于怀。

现在轮到了奥巴马在白宫发号施令，而掌控国会的是共和党。无论是基于美国民主政治传统还是换位思考，共和党都有理由将奥巴马的行政权力尽可能约束。何况，奥巴马也曾高调宣称：“我不是美国的皇帝。我的工作是执行已经通过的法律。”但现在奥巴马的行政作为，“更像是自由派历史学家亚瑟·施莱辛格（Arthur Schlesinger）谴责的“帝王式总统”（imperial presidency）（11月20日《金融时报》中文网语）。

“帝王总统”是对共和党总统尼克松的批评，现在却成了对民主党总统奥巴马的讽刺。国际社会的观察者，也许会将美国两党的府院之争当成政治娱乐剧，就像观看美国政治剧《纸牌屋》（House of Cards）一样。但须指出的是，作为改革者被美国人送入白宫的黑人总统奥巴马，既不像共和党的尼克松、里根和小布什那么强硬，也不像本党总统克林顿那么圆滑，他的个性更多是温良恭俭让。他的执政色彩充满着理想主义——对外不像小布什那么做蠢事（从伊拉克和阿富汗两个反恐战场撤军）；对内力推量化宽松政策拯救美国经济，去啃医疗卫生改革的硬骨头。

现实却是：美国从伊拉克撤军，但IS（伊斯兰国组织）恐怖势力弥漫中东，美国不得不重返中东反恐；美国重返亚洲，欧洲却陡现乌克兰地缘政治危机，美欧俄三方甚至出现新“冷战”危局。奥巴马将美国从危机泥潭中拉出来，却并未得到美国民众的认可，而且在中期选举中惨败，被共和党控制了国会。

理想与现实的差异，让奥巴马心有不甘。因而，外交层面，他开始组织西方和海外盟友，对IS展开长期的空中行动。这意味着他的强势——不过，这种强势符合共和党的外交理念，因而他的权力并未受到实质性的杯葛与阻滞。但在内政层面，碳排放、移民政策和医疗卫生则是两党政策博弈的焦点，而且攸关两党意识形态，共和党绝不会在这些改革方面让步。而奥巴马要在历史留名，必须要在这些内政措施上有所作为，哪怕将行政权力运用到极致，也在所不辞。

值得一提的是，奥巴马用权之大胆，也在于向国内外释放信号，他就是要打破所谓跛脚总统的困局，以强硬姿态促共和党妥协，使白宫和国会达成某种权力平衡。此外，奥巴马亦有为本党大选而提前做功课的企图。他的移民法案，将使那些由非法而合法的“新美国公民”成为支持民主党的“铁票”。

不过，美国政治土壤没有“帝王总统”生存的空间，奥巴马强势的总统用权更像是一场豪赌。这将使得两党恶斗更为激烈，不仅奥巴马的改革计划难以实施，也将使其深陷无休止的法律纠纷中。奥巴马的白宫岁月，将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在美国两党政治架构下，奥巴马更应晓得府院针锋相对的后果。

作者是中国察哈尔学会研究员。联合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