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从事专业哲学研究已达九年,在此过程中一直在进行佛教义学研究方面的探索。佛教义学研究有别于一般的佛教学术研究,是随顺佛教意趣的研究。这比同情性理解更要进一步,包括对佛教义理的组织与推阐,所谓“照着说”、“接着说”,乃至翻揭新说,所谓“变着说”。所以,有道的追求在里面。这相当于将佛教研究从学术研究,通过文化研究,推向道学研究。在此意义上,历史与逻辑将不再构成最根本的诠释构架,而需道意的因缘显现赋予意义。因此,一切都承载这样的意义,而非纯粹或者琐碎的客观知识。当然,佛教义学的研究趣向必定是以求真即探求宇宙人生的实相为先、为本的,而力图远离无根与无益的戏论。
在20世纪,欧阳竟无先生提出佛学研究是“结论后的研究”,这属于佛教义学研究角度的立场。这里暗含有一个前提,即佛教作为佛学,是真理之学,其言说皆正确无疑。所以,对其的研究只限于理解、说明,不能批判,反驳,或者证伪。但问题是,把佛教视为一个真理系统,是否正确,或者,在什么意义上为正确?至少按照大乘佛教思想意趣,需要审思。如果“结论”意味客观的知识,即把佛教看成一个客观的知识系统,显然与大乘佛教旨趣并不相符;但如果是在将佛教视为获得真理的方便而能间接开显真理的意义上而言的,则没有问题。不过,欧阳先生更多是在前者的意义上使用“结论”一语的,所以其立场并非不可置疑。
而20世纪另一位重要佛教思想家,也是一位重要佛教学术家的释印顺,主张“以佛法研究佛法”,亦属于佛教义学研究的立场。其中第二个“佛法”谓所研究的内容,指佛教所摄的一切,而第一个“佛法”谓用于研究的方法,称指佛教的最根本、最普遍的法则,即空性与缘起性,或者作为其体现的三法印,即诸行无常、诸法无我与涅槃寂静。但必须指出,对何为佛教最根本法则大小乘及其各宗派未必有一致的看法,即使在名义上一致,在意义上也大为有别,比如对空与缘起,大小乘及其宗派的解释就不同,对三法印亦不例外。所以以佛教某一具体道理为佛教义学研究的原则不能说完全不可取,但至少非常冒险。
佛教义学研究定然具有一些原则,其最基本原则应是对佛陀作为彻底解脱者与圆满觉悟者的承许,具体体现就是以佛陀的大小乘一切教说,即佛陀的全体圣教量为依止。在这个意义上,义学研究的出发点是佛陀的全体圣教量。圣教量有其意趣以及所摄的道理境界,所以义学研究也可以依于后二者展开,但基本出发点应是全体圣教量。这样,佛教义学研究可称“依于全体圣教量的研究”。全体圣教量作为佛陀的全体教说,又称完整佛教,所以佛教义学研究又称“依于完整佛教的研究”。在其中,作为佛陀种种意趣统一体的完整佛教是研究的出发点、准则与方法。在此基础上,才有逻辑与历史方法的运用。简而言之,凡贯彻了佛陀意趣的研究,就属于佛教义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