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欧与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激烈博弈尚未收场时，美国国防部长哈格尔开始了亚洲之行。他此行或许是为其后的奥巴马访问亚洲暖场，但不幸他在中国碰上了硬钉子。在3月8日中国防长常万全与哈格尔会谈后共同会见记者时，常万全极为直率地表达了中国的立场，他说，领土主权是中国的核心利益，在领土问题上中国不会妥协、退让和交易，更不允许受到一丝一毫的侵犯。

他并敦促美国约束日本的行为，不要姑息养奸。而中国中央军事委员会副主席范长龙在会见哈格尔时更是火星直冒，他直言曰，部长在来中国之前在美国与东盟（亚细安）国防部长会晤和访日期间发表的一些言论，中国人民是不满意的；部长先生公开表示欢迎日本解禁集体自卫权，为日本撑腰打气；在南中国海问题上强调南中国海主权正义不允许持枪凌弱，而袒护菲律宾，指责中国，等等。中方希望美国站在负责任大国的高度，多做有利于地区稳定和两国两军友好发展的事。

中国军方高层对哈格尔火药味极强的言辞，立刻成为国际主流媒体关注的话题，美英日韩等国均发出了评论。应该说，无论是历史上，还是现实中，面对来访的外宾爆出如此极具火药味的言辞是极为罕见的，也是极不友好的。当然中国直面美国防长发出如此严厉的言辞，不是中国在哈格尔来访前预设的，而是哈格尔在即将到达中国前的一系列举动惹恼了中国，才使得中国军方高层本该热情友好接待美国防长时，甩出了在外交场合极为罕见的激烈言辞，这彻底抵消了不久前奥巴马夫人米歇尔访华时所营造的"夫人外交"的温情。

其实，稍加分析即可知，此次中国军方在接待美国防长时所发出的激烈言辞，不仅与哈格尔在中日、中菲关系的言辞以及指责中国设立东海防空识别区等议题有关，也与最近爆发的美欧与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的争斗有关，毕竟乌克兰危机将对中美在亚太的博弈产生影响。日前在荷兰举行的核安全峰会上，习近平向奥巴马传递了两个信息：一是申明中国在乌克兰和克里米亚问题上的立场客观公正；二是要求美国在中国东海和南中国海问题上分清是非。这或许就是中美关系近期遇冷的主要两个方面。

其一，美欧在乌克兰危机问题上遭遇普京的强悍阻击，奥巴马与默克尔均致电习近平希望中国谴责俄罗斯的军事行动以及吞并克里米亚的行为。但中国在乌克兰问题上既未谴责俄罗斯，亦未支持俄罗斯，且先后在安理会及联合国讨论关于乌克兰问题的决议时均投了弃权票。这当然不符合美欧的利益。于是，美国表达了极度不满。4月3日，美国负责东亚和亚太事务的助理国务卿拉塞尔竟然说，台湾情况和克里米亚相仿，国际社会对俄制裁措施威慑中国"采取类似行动"。继之就有了此次哈格尔亚洲之行中对中国的不友好言论。

可以想象如果中国在乌克兰问题上站在美欧一边，则局面可能完全改观，俄罗斯将陷于完全孤立的境地，也不会有普京高调感谢中国在乌克兰问题上对俄罗斯的支持。但中国没有按照美国的意愿行事，这使得奥巴马极为不爽，也才有了美国近期对中国不满的各种言辞。

其二，虽然此前美国已多次表态称，在中日钓鱼岛争议问题上不选边站，但此次哈格尔在访日时不仅公开欢迎日本解禁集体自卫权，且称将遵照美日安全保障条约履行保卫日本的义务。这当然激怒了中国，不得不公开表达对美国的不满。

笔者以为，中国防长此次直面美国防长发出如此强硬的言辞，仅是中国外交政策演变的一次强烈展示。只要观察中国在近一年多来在外交领域的处事风格，即可知中国已在外交事务方面发生了新变化，即从原先较为柔性的"韬光养晦"策略转向了刚性的强硬外交路线。不仅在东海、南中国海、处理中日、中菲、中越领土争议上如此，而且不断发声要建设海洋大国，并频频炫示中国建造的各种新式飞机、战舰，这都是此前极为罕见的。

习近平更在此次访问法国时的公开演讲中说："拿破仑说过，中国是一头沉睡的狮子，当这头睡狮醒来时，世界都会为之发抖。中国这头狮子已经醒了。"虽然他也说，中国狮子是"一只和平的、可亲的、文明的狮子"，但谁都会理解所谓"中国这头狮子已经醒了"的含义。其实，习近平一年前登上中国大位后即发出了被英国《金融时报》称之为"刺耳的声音"的言辞，即"中国正在谋求发展，但绝不以牺牲别国利益为代价，而任何外国也不要指望中国会拿自己的核心利益做交易，不要指望中国会吞下损害其主权、安全、发展利益的苦果。"而此次中国防长面对美国防长的直面"厮杀"，再也看不到韬光养晦的影子，也是中国强硬外交最好的注脚。在面对中国防长的激烈言辞时，哈格尔还颇为镇静。

在中国国内对中国是否应该摒弃邓小平当年提出的"韬光养晦，有所作为"的外交策略是有分歧的。但无论如何，中美博弈会持续存在，有时甚至会产生激烈的摩擦。当然两国都是从国家利益来考虑的，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当然是为了遏制中国，而此次的乌克兰危机当然会使中国意识到美欧与俄罗斯的争斗，将转移美国在亚太对中国的压力，这足以解释中国在乌克兰危机中的立场与作为。但此举却使美国不爽。

无论如何，中美两国更应该从更长远的角度考虑两国关系的发展，正如哈格尔在会见习近平时所说，21世纪世界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美关系的发展。而习近平在接见哈格尔时亦提出，双方应该坚持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原则。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但愿中美防长的纠葛只是一件小事，造成的不快会很快消失。

作者周栎枫是前中国电子科技大学教授，现为加拿大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