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夜之间，乌克兰不再是“中央王国”了。伊万·克拉斯特夫认为，现在只剩下三个选择：与欧盟签署协议，这是多数乌克兰人的渴望；加入普京的欧亚经济共同体，这是处于危险中的政治精英的渴望；或者陷入分裂崩溃的境地。

卡尔·马克思有一句名言，一切伟大的世界历史事迹可以说都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作为悲剧出现，第二次是作为喜剧出现。令人悲哀的是，在乌克兰，悲剧和喜剧已经分不清了。

这就是为什么把政府拒绝签署加入欧盟的协议而引发的大规模群众抗议浪潮解读为第二次橙色革命是错误的了。在2004年，受到尽快加入欧盟的希望的激励，乌克兰人涌上街头决心要拿回被窃取的总统大选结果。当时，欧盟看起来像一个能够把专制国家一下变成民主国家，能让贫穷的社会一下子富裕起来的幻想机器。而这次促使乌克兰人走上街头的原因不同，他们要表达的是一种恐惧，即该国加入欧盟的希望可能永远地消失了。他们知道乌克兰在接下来十年不大可能加入欧盟，他们也知道欧盟本身也陷入危机，但他们决心坚持争取获得拥有欧洲未来的权利。在欧盟东扩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时刻，对丧失这种希望所感动的恐惧似乎是欧盟软实力的核心。

反映在当今抗议浪潮中的橙色革命的真正遗产是人们当时认识到政治领袖是靠不住的，聚集在基辅独立广场的数万人可以表达有效的否决权。2004年和今天的最大区别是乌克兰似乎一夜之间已经失掉了地缘政治模糊性的特权地位。

在后冷战的二十年里，乌克兰一直就像一个大号的公文包，却没有把手。你既不能随身携带又没有办法留在车站上。人们认定乌克兰陷入分裂，一边是亲俄罗斯的东部，一边是反俄罗斯的西部，任何激进的动作都可能导致国家陷入分裂。

乌克兰的经济依靠俄罗斯和欧盟；乌克兰外出打工者既往东方跑也往西方跑；掌权的寡头集团并不傻，他们也知道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从政治上说，乌克兰有自己的世界：腐败、混乱、效率低下，但是比俄罗斯和白俄罗斯更开放，更有多元文化色彩。虽然总是很难了解乌克兰领导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我们能很容易地预测他们到底能走多远。并不令人奇怪的是，乌克兰精英花费了20年的时间做出各种承诺，但是总想方设法回避兑现这些承诺。

但是，所有这些似乎在一夜之间完全改变了。乌克兰不再是“中央王国”了。无论俄罗斯还是欧盟都再也无法忍受现状了。前者决心要重新将前苏联国家组合起来成为欧亚经济共同体（EurAsEC），后者则对亚努科维奇总统拒绝签署加入欧盟的协议而感到受辱。现在的危机表明欧盟低估了它的欧洲睦邻友好政策的巨大威力，这让人意识到欧盟的政治吸引力的巨大力量和欧盟外交政策的软弱性。

说到底，人们都误解了乌克兰。欧洲政客让克里姆林宫相信乌克兰对欧盟来说没有那么重要；结果，俄罗斯想不仅切断乌克兰加入欧盟的退路，而且要拉拢这个国家加入自己的融合项目。欧洲领导人也忽略了俄国领袖对欧洲的文化蔑视，欧盟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同性恋婚姻的帝国”。

俄罗斯也误解了乌克兰。基辅抗议的庞大规模令克里姆林宫感到心惊，因为俄罗斯精英从来没有认为公民社会成为国家政治中的独立力量，也没有注意到乌克兰社会中欧洲人身份共识的出现。不过，普京的算计是正确的，与九年前不同，亚努科维奇总统可能会毫不犹豫地使用武力，如果这是他确保抓住政权所必须付出的代价的话。

外人需要明白筹码在后苏联空间里最近已经变得多么高了，两个针锋相对的融合计划注定要发生冲突。乌克兰现在只剩下三个选择：与欧盟签署协议，这是多数乌克兰人的渴望；加入普京的欧亚联盟，这是陷入危险中的政治精英的渴望；或者陷入破产崩溃的境地。

译自：Who lost Ukraine? By Ivan Krastev

伊万·克拉斯特夫（Ivan Krastev），保加利亚政治学者、索菲亚自由战略研究中心主任。吴万伟 译

http://www.eurozine.com/articles/2013-12-13-krastev-en.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