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经历的"文化大革命"都不一样。上将许世友因与张春桥老是冤家路窄,这使他的"文化大革命"别有一番"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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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11月,北京的红卫兵席卷全国之后,上海造反派王洪文等人在安亭卧轨拦车。中央文革派张春桥去上海处理"安亭事件"。他先斩后奏,擅自表态支持造反派,把上海市委推到了对立面,完全违背了周恩来的指示。但张春桥的阴谋得到上边的支持,直接为"一月风暴"埋下定时炸弹。1967年1月初,张春桥、姚文元在幕后指挥,王洪文为首的上海造反派夺了上海市委、市人委的领导大权。
接着,南京的造反派也夺了江苏省委的大权。来自全国全军的造反派云集南京,一夜间,南京街头贴满打倒"许大马棒"的大标语。第一批大字报,对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还"温和",说他骂人打猎喝酒。许世友说,喝酒是好事,打猎熟悉地形,骂人嘛,我不光骂人,也打人,我一直在改。但"大字报"很快升级,造反派还抄了许世友的家,扎烂了他的上将礼服,还扬言要活捉(打倒油炸绞死枪毙)。而这一切,又得到了张春桥的支持。上边要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许世友无奈,躲进大别山,但危险并没有过去。在张春桥策划下,造反派给许世友定了调子(许世友在延安就要杀毛主席,搞暴动,现在他又要做六省一市的头,不千刀万剐不足以平民愤)。
"文化大革命"越演越烈,全国开始揪"军内一小撮"。1967年1月3日,刘志坚(全军文革小组组长、中央文革小组副组长、总政副主任)被江青点名打倒。1月11日,贺龙(元帅、主持军委工作的军委副主席)成了"大土匪",和刘少奇、邓小平、陶铸、陈云被阻在中央政治局的门外。彭德怀(免职的国防部长)、黄克诚(免职的总参谋长)、王尚荣(总参副总长)、袁子钦(总政副主任)等被抓走。北京召开了十万人批斗大会,陈毅(军委副主席)、贺龙(军委副主席)、李达(总参副总长)等被公开批斗,聂荣臻(军委副主席)、徐向前(军委副主席)也"榜"上有名。7月底,总后大院召开五万人批斗大会,批斗彭德怀、黄克诚、许光达(国防部副部长)、杨勇(北京军区司令员)等20多名军队高级将领。接着,军队大院开始轮流批斗。
造反派有人撑腰,连中南海、国防部大楼都敢冲,各地的军事机关更不在话下。北京军区受到冲击,造反派甚至冲进保密室。韩先楚(福州军区司令员)给中央军委打电话,说首都学生到福州造反,弄得战备都无法搞下去了。再这样,我就上山打游击去了。沈阳军区报告,军区领导机关受到严重冲击,唐子安(副司令员)被造反派揪斗游街,施以肉刑,险些丧命。南京军区报告,军事院校的学生造反,占领了办公大楼,军区机关几乎瘫痪。军区的八个领导被揪斗、罚跪。许世友情绪非常不好,经常喝酒,声言如果有人揪他,他就开枪!
许世友是铮铮硬汉,谁不要命谁就上来。少年时他因打抱不平打死了老财的儿子,被迫背井离乡,到军阀吴佩孚手下当了一名下等兵。班长找茬说许世友的被子没叠好,左右开弓打他的耳光。在少林寺练过八年武艺的许世友飞起一脚,把那个鬼班长踢死了。
"文化大革命"初,外省来京开会的一大批高级干部,被保护在京西宾馆和三0一医院。造反派上万人围攻京西宾馆,连冲了好几天,还扬言要用汽油烧掉三0一医院。1967年8月25日,周恩来让宋任穷(东北局第一书记、沈阳军区第一政委)回辽宁工作。江青反对,指使造反派闯入京西宾馆抓住宋任穷和陈锡联(沈阳军区政委),从窗户吊到地面,并扬言往死里打。周恩来得知,命令傅崇碧(卫戍区司令员)把宋任穷、陈锡联从造反派手中抢过来,并指示将他们妥善转移。陈再道、钟汉华更惊险,造反派突破了警戒线,冲进京西宾馆一楼。在周恩来布置下,傅崇碧把陈再道、钟汉华藏在悬停的电梯里,才躲过一劫。
南京来了六七百名造反派抓许世友。警卫森严的京西宾馆进不去,就赖在墙外,人越来越多。许世友知道,到了造反派手里,不死也要扒掉几层皮。他看情况不好,敢死队长的劲头又上来了,挥着子弹上膛的美式左轮手枪,大喊我可不客气了,谁敢冲,来一个枪毙一个。这把美式手枪是从国民党军长那里缴获的,许世友从不离身,睡觉时就放在枕下,给毛泽东守灵也带着。卫兵拦他,许世友大骂,哪个王八蛋指示不能带枪,我是中央政治局委员,我怎么不知道?但是这么大的京西宾馆,除了许世友,只有韩先楚随身带着枪,一两把手枪怎么行?许世友坐镇中间大厅,把皮定钧、韩先楚等将军和工作人员组织起来,就地取材,张罗着把宾馆的热水瓶灌满开水,集中在两个楼梯口,同时关闭电梯,只要造反派冲到楼上,就扔"水雷"。
准备好了,许世友电话报告周恩来和中央军委,并请他们转告毛主席,说今天造反派来抓我。我革命大半生,战场上枪林弹雨我不怕,抓我更不怕。谁敢抓我,我就开枪!周恩来深知许世友说到做到的脾气,马上派徐向前到京西宾馆。同时,毛主席指示中央文革做造反派的工作,让他们撤回南京。
许世友一见徐帅,大声喊着,我许世友出生入死为革命,我犯了什么错误?中央批评我可以改,为什么要来抓我?为什么要污辱我?
傅崇碧事后说,要不是周总理工作及时,那一天非出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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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1966年8月,总参、总政就有规定,绝对不许动用部队武装镇压革命学生运动,更不得向造反派开枪,就是放空枪,也是政治错误,将要受到严格的纪律处分。
许世友知道造反派中的学生、工人都好对付,但是造反派中的复员军人就不可等闲视之了。这些人经过几年的军事训练,对部队是很大的威胁。要化"敌"为友,把复员军人从造反派中分化出来。12月3日,中央军委转发毛泽东、林彪同意南京军区党委紧急请示中的三条意见,1、一切转业、复员军人不准成立红卫兵或其他名义的单独组织,只应参加所在单位的文化革命组织。2、不准冲击解放军机关及所属部队,也不准到部队串连和散发传单。3、所有转业复员军人,必须保持和发扬解放军的光荣传统,并协助解放军加强战备,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但是,"火"太大了,所有的努力都只是杯水车薪,许世友不得不住进指挥所。他像一头被困的狮子,很快从茫然到反感。那些被抓的将帅,哪个身上没有几个几十个"窟窿"?就说自己吧,四五岁就爬在牛背上,十几岁参加红军,怎么会是坏人?许世友让秘书电话请示中央军委,没有答复。秘书官小,许世友又叫王必成(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出面,还是没有答复。一天,张才千(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对许世友说,听说这几天造反派要抄军区首长家,许司令你小心点。许世友大吼,我活着是毛主席的人,死是毛主席的鬼。军帽戴不成,大不了回家戴草帽。他们要是把我逼急了,老子就开枪。到时闹出人命案子,看他们怎么办?
明人不做暗事,许世友马上口授一封电报,直接给毛泽东、林彪。大意是地方不能乱,军队更不能乱,军队要保持高度稳定,不能冲击军队。中央军委要尽快有个章法,你们不管,我被逼急了要开枪,开枪了就会血流成河。
沈阳、兰州、福州、广州、昆明、成都等军区的告急电报也不断飞向北京。1967年1月23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发布《关于人民解放军坚决支持革命左派群众的决定》,其中提到坚决镇压反对无产阶级革命左派的反革命分子、反革命组织,如果他们动武,军队应当坚决还击。1月28日,由徐向前提议、林彪口授的中央军委《八条命令》经毛泽东批准,终于颁布(其中第八条是根据毛泽东的意见增加的)。中心内容是今后不得以任何借口冲击军事机关,不准随意揪斗军队领导干部,对那些证据确凿的反革命组织和反革命分子坚决采取专政措施。许世友高兴得喝起"茅台",下令把"八条"连夜传达到每个指战员,尤其三支两军者要认真执行。
福州军区司令员韩先楚更绝,经常委扩大会议讨论,通过了《福建前线部队公告》,指出为了执行好"三支两军"任务,对那些证据确凿的反革命组织和反革命分子,坚决采取专政措施!对不执行中央军委命令者,坚决实行纪律制裁。经毛泽东批准,中央军委副主席兼秘书长叶剑英将公告签发各军区、各军兵种、各基地并各总部,望参照执行。许世友看了,竖起大拇指,他最佩服韩先楚,说老韩的胆子比鸡蛋大。
1月26日,枪声响了。新疆石河子市的造反派和生产建设兵团发生武装冲突,被打死24人,伤74人。新疆军区在给中央军委的报告中认为,这是部队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镇压了歹徒。而中央文革认为,这是一起镇压革命群众的严重的反革命事件。
2月上旬,毛泽东书面批示,大意是决不容许右派组织肆意冲击部队,但处置要妥当。首先说服,如果他们硬要冲,可以放进来。他们占了一楼,部队退到二楼,继续说服。如果他们强占二楼,部队退到三楼;如果他们以为解放军的一再忍让为可欺,部队可以开枪自卫。但仅限于镇压带头闹事的右派骨干;对大多数胁从者,则重在批评教育,仍可放他们回去。2月21日,中共中央发出《通知》,认为《军委八条》很好,并进一步规定,今后一律不许冲击军事领导机关,包括军队和地方的战备、机要和保密系统。
2月23日,青海西宁市驻军联合办公室决定对报社实行军管,赵永夫(青海省军区副司令员)任现场总指挥,确定敌人开枪我还击的原则。共伤亡377人(群众死169人,伤178人,部队死4人,伤26人)。青海省军区将情况向中央军委和林彪作了汇报。叶剑英听了汇报后说,你们打得对,打得好!
有毛主席批示在先,对于"青海事件",中央文革小组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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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二月"成了"逆流"。老帅们成了批判的对象。张春桥等人给毛主席写信,要求重新审查镇压革命群众的"青海事件"。3月11日,毛泽东批示,可以调查一下,如果是学生先开枪,问题不大。如果不是这样,那就值得研究了。但左派右派谁说得清楚?明明是造反派先开枪,部队后开枪,但中央文革调查两次,还是把赵永夫抓了起来。要不是毛泽东说了句"不要杀",就成冤死鬼了。"文化大革命"结束后,赵永夫才被平反。
张春桥的黑手遮天,许世友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军队的文艺和体育团体是中央军委批准开展"四大"的单位,这些内部造反派天天到机关贴大字报,揪斗军区领导。虽然事先得到造反派要冲击军区办公楼的情报,但戴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紧箍咒,正在召开工作会议的许世友急得团团转,无计可施。他听说陈再道落到造反派手里,"喷气式"不说,还被女造反派踹了一脚,瘫在地上。许世友无奈,给韩先楚打电话,说我们现在是走在山谷里,两面下来的石头都能打着我们,我们却是谁也碰不得,只能挺着挨打。落到造反派手里,只有死路一条,许世友下定决心,宁可跳崖,也不能进"虎口"。许世友对秘书说,中央文革小组有坏人,而且不止一个。小人得志,我摸透了他们的意图,他们不是在搞"文化大革命"。这个革命一点文化气息都没有,他们要打倒中国共产党,打倒忠于毛主席的领导干部。老子惹不起他们,还躲不起吗?
许世友布置吉普车停在楼后的桃(逃)山上。造反派冲进大门,许世友马上指挥撤退。坐进吉普车,许世友大骂,桃山,"逃"娘的山。他带着陶勇(南京军区副司令员、海军副司令员兼东海舰队司令员)和聂凤智(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兼南京军区空军司令员),"陆海空"一起躲到无锡太湖边上的小镇荣巷。
聂凤智是许世友手下的爱将,打仗不要命,宁折不弯。他胆子极大,从来没有摸过车,上去就开出20多里。开车有什么难的,正得意,四"脚"朝了天。打济南,主攻是人家十纵,作为九纵司令员的他擅自改成主攻,也不向上报告,一报告肯定"黄"。九纵面对的敌人最强,你助攻还可以,怎么能主攻?是不是命令下错了?三个师长一个接一个打电话,聂凤智说没错,就是要打乱敌人的阵脚。许世友偏偏支持他,两边都是主攻,好!两把刀子一齐往里戳,戳烂它的五脏六腑。八天八夜攻下城池坚固的济南,而以为济南能守三个月的蒋介石接到急报,根本不信,专门坐飞机到济南上空看了一圈。
陶勇是粟裕手下的第一战将,解放战争中,华东战区包括七战七捷在内的一系列大仗,他都是指挥员之一。粟裕曾说,不管多困难、多难打的仗,只要陶勇去,就能拿下。陶勇对海军前身华东海军的创建有巨大贡献,他也是1955年授衔的将军中惟一出征过远洋的将军。许世友非常欣赏这位能征善战的小老乡。
躲到小镇荣巷的军部招待所40多天了,陆海空三军司令员在一起,目标太大,风声传了出去。无锡军管会打来紧急电话,说南京来了几百名造反派,扬言要活捉许世友。无锡又呆不住了,许世友边骂边翻地图,看了好一会儿,对军长尤太忠说,这里紧靠上海不安全,我还是到大别山去。六安至金寨间的独山,30年代我们红四方面军在那里打过好几仗,那里的地形我熟悉。一旦造反派追到那里,我可以上山打游击。
许世友给中央军委发了电报,说到大别山检查战备工作。
许世友叫陶勇和聂凤智和他一起走,陶勇要回上海,聂凤智要回南京。许世友说,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的疤,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是这两位爱将不想跟着许世友犯"错误",还是执意回去。果不出许世友所料,他们回去都惨遭迫害。聂凤智受尽各种污辱,被打掉八颗牙齿,甚至被装进麻袋,要扔进长江。要不是许世友派警卫营半路"打劫",聂凤智必死无疑。"文化大革命"后许世友对聂凤智说,叫你跟我走你不跟,逞英雄,回去当了狗熊吧?聂凤智不服,你当英雄是毛主席保你,你看那些老帅,死的死伤的伤,许世友不说话了。元帅贺龙最后躲进中南海,还是没有逃脱,被关进西山脚下的一间平房里,73岁含恨去世。北京军区司令员杨勇逃到中南海,又逃到卫戍区,最后还是"束手就擒"……
陶勇比聂凤智更惨,1967年1月21日,被害死在东海舰队招待所后院的井中,遗体还被打上黑叉。陶勇的八个孩子中四个大的参加了工作,四个小的跪着求许伯伯救命。一片哭声中,许世友的眼睛也湿透了,说你们就是我的孩子,不管外面说什么,我要管!我希望你们考高中,考大学,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到地方去,你们都要遭殃,还是当兵吧。1967年不招兵,我的部队招兵。许世友把包括他自己孩子在内的40名落难子弟统统"锁"进"红色保险箱"。说我是从士兵打上来的,你们也要从最底层干起。他指着孩子们的新军装,你们都发"财"了,干不好,我把你们一个个都枪毙了。
十几年后,陶勇的儿子张小勇跪在许世友的灵前,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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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世友指挥吉普车开了一天,顺利开进了大别山。到路口,他跳下车,前后左右仔细观察了地形,命令机枪封锁,说谁敢登这个坡,格杀勿论。造反派追来,看见黑压压的枪口和"军事禁区,不得靠近"的大字,虚张声势喊过几句"打倒许世友"的口号,乖乖地退了回去。
许世友"名正言顺"住进了一二六医院(南京军区的后方医院),他给中央军委发了第二封电报,说他神经性呕吐,顺便到医院住院治疗。他知道,电报发给中央,让张春桥那些内奸看到,等于向造反派公开了自己的行踪。许世友不敢怠慢,登山头看地形,拟订武装自卫方案,在医院内外布置好部队,时刻准备战斗。暂时没有敌情,每天由他亲自教练警卫班少林拳。50米外挂上靶子,练习打手枪。枪不够,就到山里砍木棒,板凳也可以当武器。
狡兔三窟,大别山深处有三个军队单位。几天后,许世友搬到五局,晚上又突然搬到军区工程兵工区。许世友对工区主任柴树林说,什么造反派?土匪流氓,一旦被他们捉住,只有死路一条。你们工区人人都要拿枪,一旦造反派来了,咱们打一个小规模的淮海战役。柴树林说,首长,上边再三强调,开枪……行吗?许世友一愣,转口说,当然,上边的规定还要执行,真要开枪还要经中央军委批准。这样,过几天你派人到六安向军管会打招呼,要他们说服造反派,不要随便冲击工区和医院,不然碰到我老许的枪口下,叫他们站着进来躺着回去!
好家伙,竟敢武装对抗造反派。第三天晚上,中央文革的电话"杀"了过来。许世友说,我有错误,在历次的军区党委会上做过检查,我是司令员,与他们没关。如果中央认为不行,我可以继续检查。但我是忠于毛主席的,把我烧成灰也是毛主席的人。……审查可以,不允许造反派搞人身污辱,国民党不行,造反派也不行。污辱我,这个矛盾就要转化,就是要转化。谁敢污辱我,我就打死他!……没什么冷静不冷静,我参加过七次敢死队,我怕什么?敢来就打死!……是我造反还是他们造反?我这是军事重地,部队听我的命令,保护我,我不同意,谁也休想来!中央文革让许世友去"参加"群众大会,许世友喊起来,我不去,我许世友要命有一条,受辱不答应!门外警卫班练拳的吼声响起,对方吓了一跳。许世友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我的卫兵在操练。……没什么意思,他们天天操练,一天没断过,军人就要常备不懈。
别看中央文革横行一时,但此时借给他们三个胆子也不敢进大别山。
放下电话,许世友走到门口,晃了一下,差点摔倒。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扶上病床。一检查,血压高的吓人,心脏也不好,还感冒了。几年前他到长江八卦州打野鸭子,卧几个小时的冰雪,还浑身冒汗。而现在初秋还远,他在屋里已经深感寒意,升起小火盆。女儿许桑园在医院当兵,专门护理他。望着父亲憔悴的面容,感觉父亲的精神也有些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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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上哪里去了?他老人家为何不出来讲讲话呢?许世友心烦意乱,昨天说开窗干什么,怕别人听不见?今天关了窗,又说天这么热,关窗干什么?连点气也不透,再憋,人都要憋坏了。1967年8月,许世友决定到北京找毛泽东去。他坐车到了合肥,李德生(安徽省革委会主任、12军军长)说,毛主席正在南巡(7月至9月),估计不久会采取新的决策,扭转目前的形势。这样,许世友又躲进大别山。
很快,毛泽东南巡到了上海,明确表示要保许世友。毛泽东说,他没有谋害我嘛,我把他从(延安)监狱找出来的嘛。许世友呢?他在哪里?怎么不来见我?叫张春桥(南京军区第一政委)坐空军的飞机去接。代总长杨成武打电话给"藏"在大别山的许世友,我正陪"客人"在上海,"客人"请你出山。
"客人"是谁,许世友还用问吗?哪位"客人"能"劳"张春桥的大"驾"呢?
第二天,鹰钩鼻子耸着两肩的张春桥如约而至。
1966年,在中央文革小组副组长江青的力荐下,为上海制造了大量冤假错案的张春桥很快担任江青的"副手"(第二副组长)。他非常"阴",很少说话(就是在审判他的法庭上,他也以沉默为武器)。但只要他开口,话就非常凶狠。1967年1月,张春桥不止一次地说,我们对所有的权都要夺,要改朝换代。
许世友恨透了张春桥,他认定北京有奸臣,第一奸臣就是张春桥。有人曾给张春桥编了个顺口溜,戴眼镜,夹皮包。许世友补一句,打起仗来往后跑(粉碎四人帮后,许世友说,我早就看出张春桥不是好东西)。平时,许世友很少与张春桥正面冲突,毕竟一个司令员,一个第一政委嘛。致使张春桥以为许世友软弱可欺,得寸进尺。政治局会议上,江青指定南京作为下放试点,张春桥代表南京表态支持。许世友气坏了,上海比南京人多,要搞下放到你上海去搞!但政治局多数票通过,许世友一气之下,把茶杯砸在桌上,好,你们都支持,责任我承担!1968年国庆节,许世友为南京长江大桥提前通车剪彩。事情过去好几年,张春桥却念念不忘,嫌通车典礼的纪录片突出了许世友。在党的"十大"分组会上,张春桥当面说许世友在华东搞"以我为核心"。许世友怒从心起,大骂放你的狗屁!电影不是我拍的,我也没看,我不要"以我为核心",你才要"以我为核心"呢。1969年1月8日,毛泽东主持召开解决浙江问题的会议,周恩来、陈伯达、康生、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等中央文革碰头会议成员参加,许世友列席。江青和张春桥极力诬陷南京军区、浙江省军区"搞多中心","独立王国",是阴谋家、野心家、反革命两面派,矛头直指许世友。
为什么江青、张春桥都"抓"许世友的"核心"呢?1968年春,中共中央批准江苏省革命委员会成立时,在批示中特别加了一句"以许世友同志为首的江苏省革命委员会"。当时全国的报纸正在大批特批"多中心论即无中心论",只能用"以毛泽东为首",别的省成立革命委员会,都没有以"某某某为首"。为什么对江苏省偏偏要加上"以许世友为首"?是不是江青、张春桥的故意栽赃?想把"有把的烧饼"塞到许世友手里?
这回毛泽东派张春桥来接许世友,是毛泽东的意思?还是张春桥的阴谋呢?路上被他害了怎么办?他想了又想,不见不行,见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许世友和张春桥在房间里单独谈了十多分钟,然后大家一起去吃饭。别看许世友"粗",却"粗中有细"。他借机溜到隔壁,关紧门窗,压低声音对安徽省军区司令员、政委说,张春桥接我去见主席,是真是假,我一时还难说清。我对主席"忠忠忠",而对这个"四只眼",我太不放心。万一半路被杀,你们帮我办两件事……安徽省军区司令员说,我看问题没有那么严重吧?许世友两眼一瞪,你们的阶级斗争观念太差,张国焘你们见过?高岗、饶漱石你们见过?张春桥叫人看不透,我对他就是信不过。我拜托你们两件事,一是我死后,请照顾我的几个孩子,上学、当兵都行;二是十天内没有我的消息,赶快派人到上海收尸,把我运回老家新县埋了。记住,千万不能送火葬场!不等对方答应,许世友匆匆走了。
"藏"在大别山时,许世友就想到了死,他对护理他的女儿许桑园说,我年纪大了,现在又生了病,如果不行了,千万不要把我送到火葬场。你们一定要把我埋在爷爷奶奶身边,生时没有尽孝心,这是我一生最大的憾事。忠孝不能两全,我选择忠。死后不能尽忠了,我去尽孝,我要守在父母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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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平安到了上海,午饭时许世友照例喝了不少酒。饭后倒头就睡,从来没有午睡习惯的他睡得很香。14点多被叫走,与毛泽东足足谈了两三个小时。
一见面,毛泽东就说,世友啊,你还好吗?许世友二话不说,扑通跪倒在地,磕了很响的一个头,放声大哭。滚滚的痛苦都在这滚滚的泪水中。
这是许世友第二次给毛泽东磕头。第一次是在延安,差点儿被枪毙。有人把张国焘和四方面军混为一谈,许世友非常不满,什么兔子吃鸡(托洛茨基),狐狸才吃鸡呢。他被划到张国焘一伙,要不是毛泽东亲自给他松绑,他早就成了被"兔子"吃掉的"鸡"了。
许世友和毛泽东的交往可以追溯到长征路上的毛儿盖会议,毛泽东握着许世友的手说,我早几天就听说红四方面军有个和尚军长,很能打仗。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许世友说,父母起名叫许仕友,单人加一个士兵的"士"。当兵后知道"仕"是"官",就改成红军战士的"士"。毛泽东说,我们再商量商量,把士兵的"士"改成世界的"世",放眼世界嘛。许世友对毛泽东佩服得五体投地,常说我这个名字是毛主席改的。毛主席肚子里有墨水,站得高,看得远,想得全,从此就叫许世友了。
毛泽东连忙把大哭的许世友搀扶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样子呀?世友快起来,有话慢慢说。许世友大声说,还要不要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了?毛泽东说,当然要啊。许世友说,天下大乱,从未乱到这种程度啊,军人手中的武器连烧火棍也不如了,这是什么世道?毛主席啊,你该管一管了。你知道谁是忠臣,谁是奸臣吗?毛泽东顿了片刻,反问,世友,我信任你,南京军区党委是可以信任的,你还是南京军区司令员,你怎么能扔掉"乌纱帽"呢?许世友说,我不要"乌纱帽",你让我回家放牛吧。毛泽东肯定地说,军队要保持稳定,我们还是要依靠人民解放军。不许揪许世友,这是我的意见,我派人打电话给他们,你回去也传达我的意思,你看这样行吗?不,许世友坚决地说,什么时候打仗,我什么时候下山。毛泽东说,那你先到北京学习,许世友还是没有同意。他知道,这个"文化大革命"不一般。毛泽东批示要保萧华(总政治部主任),但萧华仍然被抓,家也被抄。七二O事件后,毛泽东请陈再道(武汉军区司令员)和钟汉华(武汉军区政委)到北京谈话,最后还不是被关起来了。廖汉生(北京军区政委)和杨勇(北京军区司令员)也先后失去自由……
虽然有毛泽东一句顶一万句的当面承诺,许世友还是返回了大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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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春桥策划下,南京借批陈再道(武汉军区司令员)的"东风",正在筹备在五台山体育场召开批斗许世友的十万人大会。9月1日,周恩来打电话给江苏造反派,说中央要保许世友,如果有人要揪他,我一个小时赶到南京。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是毛主席的指示。9月底,周恩来亲自打电话给许世友,毛主席请你来北京参加国庆。
周恩来怕许世友不相信,叫陈锡联跟他讲。
难道总理的面子还不够大吗?这中间有这么一个情况。许世友已经有过一次"半途而废"了。接到去北京的通知,许世友从六安坐车到合肥,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完全不是装的,恶心呕吐,嘴也紫了,脸也白了,满脸冒汗。病成这样,根本上不了飞机。许世友说,我不去北京了,我在后方医院很安全,请总理和老帅放心。
自从"文革"以来,许世友一直对北京敬而远之。晚年他病重,怎么劝也不去北京住院,他说北京是政治漩涡,路窄人多,我"吵"不过他们。他深知自己火药筒的性格,一点就炸。有一段时间,南京传言总参谋长的人选是许世友。许世友坚决地说,我是丈二长矛,让我当总长,我宁肯跳长江。
表面看许世友是直线思维,实际上警惕性非常高。昆明军区政委谭甫仁被刺杀后,许世友的警惕性更高了。医生用压舌板给他检查口腔,他以为是凶器,甩手就走,连病也不看了。他不怕"明枪",就怕"暗箭",因为在延安有过教训,被人绑起来,差点儿被杀,不能不谨小慎微。许世友在住宅院的东北角设计了一个两层"炮楼",整个院子都在眼里。1966年11月12日,南京军区召开"文化大革命"动员会。平时开大会,许世友总是念一两页稿子就扔开,讲得生动活泼,很受官兵的欢迎。这一回,他原原本本地照着稿子念,念完后马上闭嘴,不再多说一句。军区常委开交心会,许世友说,把心交给别人,还能活命?每次开会他都要注意外面有没有造反派偷听。秘书认真记录,他怀疑了,为什么要记这么详细?是不是造反派的"内奸"?虽然上边天天有电报,要支持群众的"革命行动"。可许世友早就看出"文化大革命"来之不善,要留得青山在,只有天高皇帝远。
以后陈锡联对许世友的女儿许华山说,我含泪打电话,你爸爸不愿意到北京来,我真怕他开枪犯错误。周恩来深知许世友和陈锡联的生死之交,所以动员许世友进京,非陈锡联莫属。红四方面长征时曾三过草地,一次遭遇敌人,许世友抱起机枪就扫,陈锡联把许世友推到一边,抢过机枪,刚打一梭子,就负了重伤。许世友挑了30名身强力壮的战士轮流抬,说陈锡联要有闪失,我枪毙了你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许世友还杀了马,给陈锡联留了一大块最好的马肉,保住了陈锡联的一条命。陈锡联对许世友说,我们都在中南海,你也来吧。许世友保证,我一定去北京。你报告总理,我身体不好,爬也要爬上飞机。
1967年国庆节,许世友被毛泽东请上天安门城楼,谈了半个小时,并公开见报。这在"文化大革命"中非同一般,表明许世友是毛主席司令部的人,谁也不敢再找他的麻烦。之后许世友住进中南海40多天。每天没事,与李先念、陈锡联、余秋里等一大批避难的老将在棋盘上"杀"得不亦乐乎,过了一段"打仗"的日子。
1968年1月28日,周恩来为许世友上台大造舆论。他接见江苏省军区和地方群众组织代表,强调要解放干部,三结合要有领导干部参加,在宣读并解释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对南京军区党委检讨报告的批示时说,军队支工、支农的成绩是最主要的,他们已经检查或改正军队在支左中犯的"错误",中央同意这个检查。南京军区是中央所信任的。许世友同志是一位身经百战、久经考验的好同志,在国内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都立下了很重大的功劳,这一点必须肯定。
3月20日,中央批准了南京军区党委关于江苏省成立革命委员会的报告,同意许世友担任革命委员会主任。
3月21日凌晨,周恩来与许世友谈话,嘱咐多多。
许世友上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解散江苏省境内的各种造反组织,并在一份文件上批,谁再造反,先杀后报!在一次重要会议上,许世友咬牙切齿地说,南京若再出现造反派,不用审批,统统杀光,一个不漏!
8
九一三事件前夕,1971年8月31日17点,许世友被专机接到南昌。毛泽东在湖南时,就叫汪东兴通知许世友和韩先楚到南昌来。汪东兴有头有尾讲了两个小时,向他们传达了毛泽东在湖北、湖南的谈话内容。当晚21点,毛泽东到达南昌,说既然车停好了,许世友也刚来不久,那就干脆到住地谈吧。22点多,毛泽东同许世友、韩先楚等开始第一次谈话。
毛泽东开门见山讲党的历史,十次路线斗争都是要分裂党,但没有分裂成。毛泽东对许世友说,长征路上,张国焘搞分裂,成立伪中央,你是清楚的。许世友赶快声明,伪中央没有我,有陈昌浩等人。毛泽东摆摆手,表示并没有把许世友划到张国焘一伙中去。接着谈了陈独秀搞分裂,又说到去年的庐山会议。毛泽东说,许世友同志啊,你与上海、浙江的关系有些紧张,有些问题呀?许世友马上说,我与上海(张春桥)关系比较好,"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张春桥一直保我,一直为我说话,并且有我的大字报时,他还派人去覆盖。毛泽东说,覆盖不对。不应该覆盖嘛,让人家去看嘛,有什么关系呢?许世友又补充说,我与王洪文的关系也比较好。
当然,连坐在一边的汪东兴都听出来了,许世友说的并不是心里话。但在那种时候,他不这样说又怎样说呢?毛泽东说,你这个许世友呀,应该高抬贵手,刀下留人。汪东兴注意到,许世友听到"刀下留人",非常紧张。许世友连忙说,哎哟,我和南萍(浙江省革委会主任、省军区政委)的关系请中央派人来调查。浙江问题给毛泽东的印象很深,1969年1月8日至29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关于解决浙江问题的会议(1月4日周恩来与许世友商定先解决浙江问题),包括许世友在内的南京军区、浙江省革命委员会、浙江省军区等10位领导干部参加(名单由许世友拟定,并由周恩来报毛泽东批准)。毛泽东要双方多做自我批评,不要批评对方。如今两年多过去了,浙江的武斗仍没有停止。毛泽东问许世友,据说舟山的问题到现在还没有解决。你这个司令员有没有责任呀?那样搞武斗,南萍有责任,但都是南萍的责任吗?
毛泽东转身与韩先楚又说了几句,韩先楚的情绪比较轻松。毛泽东说缔造者就不能指挥吗?这是不对的。缔造者、领导者也不是少数人,也不是我毛泽东一个,也不是你林彪一个,我们党内还有很多同志是领导兵暴的、领导军队的。张国焘在长征路上搞政变,他也是缔造者、指挥者。但是,他指挥军队搞分裂,拿军队作为本钱来搞分裂,那就不好了。毛泽东对许世友说,你们和张国焘是一个部队的,你们要接受这个教训。
毛泽东屡屡提到张国焘,尤其在这种时候,实在让许世友心中不安。他转移了话题,说主席呀,有"五一六"分子怎么办呢?毛泽东说,怎么又谈到"五一六"啦?许世友说,"五一六"在南京相当厉害。文凤来是"五一六"分子,这个人到上海,要毒害毛主席。毛泽东问,毒害我的事,你们查清楚了没有呀?许世友回答不上来。毛泽东说,这件事,你们要查清楚,不忙作结论。接着毛泽东问许世友,你们南京军区不是有一个有名的王林鲍(王必成,南京军区副司令员;林维先,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鲍先志,南京军区副政委)吗?还有别的人,他们都是造反派吗?许世友说,他们都是造杜平(南京军区政委)的反。毛泽东问,他们为什么不造你的反?许世友说,不,他们不造我的反。毛泽东说,你这个地方缺少一个"宰相"。"宰相"很重要啊,我准备另找一个政委帮帮你的忙。谈话进行了一个半小时,时间已经指向零点,毛泽东要汪东兴组织许世友他们先座谈一下。
许世友和韩先楚都是"打猎迷",这两位好朋友难得碰到一起,9月1日下午开完座谈会,他们就高高兴兴打猎去了。
连日奔波和谈话,毛泽东感冒了,发烧38度多,晚上卧床休息。9月2日上午8时,毛泽东起了床,说我们要走了,怎么办?汪东兴说,您看呢?毛泽东说,还是见他们一下吧。汪东兴马上通知许世友、韩先楚等,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他们了。汪东兴急得够呛,心想这下糟糕了。半个小时后,才摸到他们的行踪,马上派人把他们"抓"了回来。
这一次毛泽东与他们的谈话时间不长,只有40分钟。毛泽东说,今天我要走了,汪东兴向你们传达我在路上的谈话,你们也谈了谈。昨天座谈得怎么样?有什么新的意见没有?韩先楚没有"包袱",抢先说,我在座谈会上说,要听毛主席的,九届二中全会我们大家都起了哄,我们犯了错误,我们做自我批评,请主席放心。(说到庐山会议,许世友也还是有理直气壮的地方。在庐山,毛泽东让许世友摸他的手,说我的手凉,脚也凉,你回去做做工作,我不能当国家主席。许世友马上四处做工作,要毛主席当国家主席,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又不利于党的事业,是完全错误的。)许世友请示说,主席,您到浙江找不找我们解决这个问题(与南萍的矛盾)?毛泽东说,不谈这个问题,到浙江不谈这个问题啦!许世友问,那我回去吗?毛主席说,你回南京去吧,下午我也走了。
9
9月10日22点前,毛泽东的专列从杭州抵达上海。在杭州出发前,汪东兴就打电话通知了在上海的王洪文(上海市革委会副主任、市委书记),并叫他通知许世友到上海来,越快越好,"客人"要同他们谈话。专列一停,汪东兴就下车去接,只有王洪文一个人,许世友没到。汪东兴把王洪文引进车厢,毛泽东问,东兴同志打电话给你,要你通知许世友到上海来,怎么没有见他来呀?王洪文说,电话我打了,南京说他可能下乡了,正在设法与他联系。毛泽东只与王洪文说了几句,说等许世友来了一块谈。
王洪文马上下车再打电话,"客人"急着要见许世友。此时许世友正在扬州,连个准确地址也没有,只得求助扬州市委,这才通知到。车程七八个小时,许世友不敢怠慢。回到南京,劈头就问,飞机到了没有?秘书说是值班飞机,许世友马上批评,毛主席讲话(8月31日)你也听到了,怎么要值班飞机?秘书回答,没有专机。许世友亲自打电话,确实没有。9月11日上午10点,许世友坐值班飞机赶到上海。
毛泽东住在专列上。一群人去见,汪东兴把王维国(空四军政委)挡住了,你去休息吧。许世友的秘书注意到,王维国被"定身法"定住了,愣了好几秒,才转身往外走。这时,时间好像非常紧急,毛泽东马上开始与他们谈话,简要谈了一个多小时。汪东兴分析,一是毛泽东等得太久,二是毛泽东在南昌已经谈过了。所以,汪东兴只是简单做了记录。
毛泽东问,许世友,你下乡啦?去搞什么呀?调查什么问题呀?许世友说,我去看农场,看大别山附近的军垦农场去了(实际上打猎去了)。毛泽东问,去那么远了呀?许世友说,坐吉普车去的。毛泽东批评说,怎么连家都不回呀?一天到晚,你这个司令员随便离开工作岗位,怎么行呀?向谁请了假呀?要是万一发生问题,你怎么样办呀?连南京军区都找不着你!将来这样的情况你要注意,告诉一下家里嘛。许世友说,真对不起,我想主席还会在杭州住几天的,然后才能到我这里。我昨天夜里零点多才回到南京(其实第二天上午9点多才到),先休息了一下,就没打电话到上海。接着许世友大概是为了打消毛泽东的疑心,汇报说,今年农业可能会大丰收,军垦农场也不错,庄稼长势很好,丰收在望。毛泽东说,那好嘛,你去看看农业也好嘛。许世友说,军队的情绪很好,军队里比较稳定,乱哄哄的情况也过去了。我带着那些造反派游过苏北。毛泽东问,是不是都是支持你的那一派?许世友说,我把两派都带上了。毛泽东再次强调,不能把领导机关搞乱了,更不能把军队搞乱了。我在江西就同你讲了,要"高抬贵手"。许世友说,不会,我正在做他们的工作。毛泽东说,那好。
王洪文埋怨许世友,主席等你快等了15个小时了。毛泽东马上打断,不要这样,不要紧嘛。这段时间我们也休息一下,不要提了,我们还是谈正事。对庐山会议你们想得如何呀?是不是在思想上解决了问题呀?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呀?是不是能解决了呀?我认为犯点错误是不要紧的,有的属于认识问题,现在有的同志对有些问题还认识不到嘛,那就等待,耐心地等待嘛。认识一点就写出来,以便改正错误。许世友说,庐山会议的问题,按毛主席的指示办。毛泽东说,我有什么指示呀?许世友说,您的指示就是《我的一点意见》。毛泽东说,那个不是在后头吗?是你们犯了错误后,我想了五天才写的。你们是什么时候讲的,是24、25、26日三天嘛。许世友坚定地说,这个指示我拥护,我就是按您的意见办的。毛泽东说,不见得吧,我那个意见你学了没有?我那个意见上说,什么叫唯心论,什么叫唯物论,你讲一讲,我听听!许世友哈哈笑起来。毛泽东说,你不是说执行我的那个指示吗?我要你们学习,你们又不动,人家要搞那个"论天才",找了几条称"天才"的语录,你找到了吗?王洪文看许世友没再说什么,就开始汇报。毛泽东再一次点了林彪问题的实质,接着又重复讲到党内历次路线斗争。
11点多,毛泽东说,我今天不留你们吃饭了。王洪文,你请许世友到锦江饭店去吃饭,喝几杯酒,你们都去。汪东兴送他们下车,王维国在车门口等着,王洪文把他拉上车。毛泽东对王维国非常冷淡,只在车厢门口与他握了一下手,连话也没有讲。送走他们,毛泽东立即对汪东兴说,我们走。
王洪文请客,说叫上王维国,许世友没有表示不同意。王维国也就一起去了,等了好长时间,饭才上桌。饭桌上非常沉闷,平时七八瓶茅台还不够,今天一瓶也没喝完。吃到一半,保卫人员告诉王洪文,毛泽东的专列走了。许世友非常惊讶,匆匆结束饭局,与众人一一握手,握一个说一句毛主席的"三要三不要"。握到王维国,说了一句"不要搞阴谋诡计"。事后秘书问他,是不是有意点题?许世友说,毛主席说这个人(王维国)不好。
15点多,许世友赶到南京火车站,想再见毛泽东一面。专列在南京停了15分钟,但毛泽东没见。只有汪东兴下车见了一下许世友。据汪东兴回忆,毛泽东说,不见,什么人都不见了,我要休息。
9月12日,许世友哪里也没敢去,守着电话一动不动。一夜"安静",9月13日早晨5点,周恩来电话,要求加密。加了半天加不上,周恩来说,就这样吧,庐山上第一个发言的那个人跑了。怕许世友反应不过来,周恩来又补了一句,"老病号"跑了。许世友马上就明白了,似乎早有预料(韩先楚却一时没明白周恩来说的"老病号"是谁。周恩来又说,就是第二个张国焘嘛,韩先楚还是不大明白)。
毛泽东在会上说,中央出了修正主义怎么办?许世友想也没想,马上说,我起兵造反。他马上按军委命令布置一级战备,派陆军看住战区内所有的飞机、舰艇。舰艇一个人开不跑,一个人却可以把飞机开上天,许世友下令把卡车开上跑道。
10
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九一三事件查到了许世友的头上。
江青和张春桥终于揪到许世友的小辫子了,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1972年12月25日,许世友被叫到北京。搜查毛家湾时,发现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福州军区司令员韩先楚、济南军区司令员杨得志在九届二中全会上写的信。一、拥护林彪的讲话,二、拥护毛泽东关于对犯错误的人不点名、不揪人的指示,三、建议犯错误的人要检讨,对错误要进行批判,要调离中央,下放到基层做实际工作,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
这些信为什么到了毛家湾林彪那里?
许世友回答,我们是写给中央军委的,至于怎么到了毛家湾,我怎么知道?但是江青、张春桥揪住了三大司令员的三大问题,1、信上说"犯错误的人"指的是谁(张春桥)?2、为什么信到了林彪那里(上贼船)?3、为什么三大军区司令员一起写信(串连)?许世友说,我们的信通过中央办公厅转毛主席和林彪,为什么在林彪手里?要问中央办公厅。至于信中说谁是坏人,事情过去两年多,忘了。
其实,坏人是谁,许世友怎么可能忘记?首先就是奸臣张春桥,还有江青。江青请许世友看样板戏,许世友不去,说看过几百遍了。江青又请许世友吃饭,许世友说拉肚子,还是不去。气得江青说军中"两霸",一是许世友,一是韩先楚。毛泽东去世时,江青还想围攻许世友,许世友拍案而起,说你张狂什么,主席在我让你三分,现在你再胡言乱语,我敢揍你。对于靠造反"暴发"的张春桥,许世友就毫不"客气"了。九届二中全会华东组会议上,陈励耘(空五军政委)面对面地抨击张春桥,虽没指名,许世友全听明白了,没等他讲完,许世友就大声说,老陈,你讲得对!我同意你的意见!叫他到他管辖的江苏农村劳改!而张春桥阴着脸,一个劲地记录,准备秋后算账。
1970年8月26日,庐山会议各大组传达完毛泽东关于对犯错误的人不要点名,不要揪人的指示。韩先楚去找许世友。许世友正在看南京军区的一封表态信,心情非常好,说那个"鳝鱼眼"(张春桥)的寿数到了,我再补他一枪。韩先楚也说,我也补一枪。所以福建军区的表态信与南京军区差不多。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张春桥"大翻身",正炙手可热。好汉不吃眼前亏,许世友当然不能说坏人是张春桥。可是坏人是谁呢?秘书提醒了一句,许世友"想"起来了,毛主席与他谈话时,说到陈伯达是坏人。对,我们信中指的坏人是陈伯达。
谁知道能不能瞒天过海呢?毕竟是块大大的"心病",许世友血压陡升,心绞痛也犯了,住进三O一医院南楼。到北京七天,住了五天医院,许世友想快快"逃离"北京。经中央同意,1973年元旦他回南京休养。一回南京,许世友马上召集常委会,写检讨电报。他说,庐山那封信是大家写的,我同意签发,有什么事我承担。没什么偏差,就是言词过激,干扰了主席的战略部署,不应该。许世友说,林彪当国防部长时,我去看过几回,带过几次野鸡野兔。他给毛泽东写了个人检讨,批林整风会上也检讨不止。
中央没有查出三大司令员串连,韩先楚、杨得志先解脱了。5月初,毛泽东派李德生、韩先楚到南京来做许世友的工作,给他定心丸。你与林彪是一般工作关系,不了解,最多是上当受骗,不要上纲上线。
许世友终于"解放",但江青和张春桥仍在寻找机会,置许世友于死地。
11
1975年,国防部长、主持军委工作的叶剑英给各大军区、军兵种的领导打"预防针",传达毛主席的指示,现在有个"上海帮",你们要警惕,稳定部队,把部队掌握好。江青等人打着批林批孔的旗号,给海军、空军、南京部队、广州部队等领导机关写信,派亲信到部队送"材料"。许世友非常清醒,根本不理睬她。
1975年1 月,十届二中全会开完,接着开四届人大。一天晚上,许世友来看杨勇,关上门,谈了两个多小时。许世友临走,拉开门气冲冲地说,你怕死!你怕死!一甩手走了。杨勇的秘书李增林忙问怎么了,杨勇说,他对江青和张春桥意见很大,气得鼓鼓的。我怕他放炮,劝他忍着点。对江青、张春桥这类小人,要针锋相对斗,但不一定把话都讲出来。就因为这个,他说我怕死。李增林说,是不是找许司令再谈谈?杨勇说,不用,我了解他。你不信,明天他准保来找我。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许世友来了,站在门口直着嗓子说,老杨,你说得对,照你的办!说完噔噔噔下楼散步去了。
但是再三再四的小心,江青、张春桥还是揪住许世友不放。
毛泽东认为,文化大革命已经八年,现在以安定为好,全党全军要团结。他认为几位军区司令员或多或少有点问题,但批林批孔中贴出的大字报没有什么新内容。毛泽东提出分别找他们个别谈谈就行了。后来他改变主张,由政治局主持召开各大军区负责人会议,"解决"李德生、许世友、韩先楚等同志的问题。会议将政治局委员和军区负责人编成几个小组,每组"批判"一个人。这时周恩来已经病重住院,江青、张春桥利用毛主席说的几位军区司令员或多或少有点问题的话,对他们大肆攻击,想把他们划到九一三事件中去,强迫他们作"深刻"检查。不检讨?会议就没完没了地僵着。李德生、许世友、韩先楚等不得不违心"检查",批判会这才姗姗结束。
他们的"牺牲",总算遏制了四人帮想在中央制造更大阴谋的势头。
12
1973年12月12日,毛泽东在中南海游泳池亲自召集中央政治局会议,建议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当时全国有11个大军区,新疆军区司令员杨勇,成都军区司令员秦基伟,昆明军区司令员王必成任职的时间都不长,原地不动。北京军区李德生和沈阳军区陈锡联、济南军区杨得志和武汉军区曾思玉、南京军区许世友和广州军区丁盛、福州军区韩先楚和兰州军区皮定钧,相互对调。毛泽东说,我想这个问题想了好几年了。一个人在一个地方搞久了,不行呢,搞久了"油"了呢。接连几天,毛泽东就这个问题同政治局成员进行了广泛的交谈,取得了一致的意见。
12月22日,中央军委宣布邓小平参加中央军委的工作,同时下达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的命令。12月29日,周恩来召集在北京的中央委员、候补中央委员及有关负责人开会,由王洪文点名。王洪文来自上海,许世友与王洪文(小毛孩子嘛)没有更多的冲突,平时许世友对他还算客气。刚当上"接班人"的王洪文还不懂天高地厚,他先点许世友,许世友不说话,眼睛翻到天花板上。许世友在南京呆了20多年,根本不想到什么广州去。但军令如山倒,他不能不服从。王洪文提高嗓音,再点许世友,许世友一声巨响把茶杯摔到桌上。王洪文没办法,回头望着毛泽东,毛泽东一声不吭。周恩来接过命令,从其他司令员点起,才算让王洪文下了台阶。12月30日,周恩来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新调任的各大军区司令员和政治委员出席各地的元旦联欢会,并由新华社公开报道。
后来,许世友对调到广州军区非常高兴,不到广州还捞不上仗打呢。他就是爱打仗,或者换句话说,他就是为打仗而生的。什么战术?打进去就是战术。谁要打不好,提头来见。有一次传错了命令,部队没前进反而后退。他急得大骂,真是一伙蠢猪。不行,非要他们打,打不好统统杀头。马上要打了,下起大雨,下边请示,许世友问,下刀子不下?不下刀子就打!他当师长军长时还经常背着大刀与敌人拼杀,红军扩编时,许世友连升三级,从团长直升到副军长兼师长,靠的就是赫赫战功。1981年7月,许世友回忆,我当战士时,打了几十次仗才当班长,当排长时打了百把次仗,当连长打了三百次仗,到当团长时已经打过上千次仗。在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庆功大会上,许世友说,我这个人带兵以来,部队从来是活不交枪,死不丢尸,这是老红军的光荣传统。
许世友从红军大学毕业后留校。他辗转向毛泽东提出他要上前线,被任命为山东省军区司令员。抗战胜利后山东赴东北的六万多部队大部分走的海上,许世友是海运总指挥,成了看客。许世友真想一甩手,跟着队伍上东北。忍了几天,他去找萧华,说看样子东北要打大仗了,我求你让我跟你们一起到东北去。萧华说,你一个大司令,怎么能说走就走?许世友说,那有什么,你随便给个官,大小无所谓,只要有仗打就行。萧华说我可没有这个权力。许世友说,那你和罗(荣桓)政委说说。萧华说,你就别乱弹琴了,几万部队渡海,没你许司令,船从哪来?棉衣从哪来?提到棉衣,许世友笑了,说我还为自己留了一套厚厚的黑棉衣。萧华说,我也是来之前才接到去东北的通知,没准哪天你那套棉衣就派上用场了。许世友无可奈何,那好,你就等着在东北接我吧。等到东北解放,许世友也没去成东北,好在很快山东也有了仗打。
话说回来,如果许世友去了东北(四野),不知后来是祸是福?
全国解放后,许世友就没有仗打了,手直痒痒。到广州军区任职不久,许世友就指挥了1974年西沙自卫反击战,大获全胜。1979年他又指挥了对越自卫反击战(广西战区),同样是大获全胜。对越自卫反击战是抗美援朝之后的一场大仗,叫许世友赶上了,瞧这运气,否则他就只有在南京眼巴巴当看客了。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史上,常胜将军许世友是亲临前线年龄最大的指挥员。
但是战后,由于疲劳过度,许世友猝然病倒,血压高,全身浮肿。
13
1976年10月,"四人帮"被一网打尽,许世友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喝了个一醉方休。他想起"文化大革命"前老韩到南京,拉他去钓鱼。吃鱼哪有钓鱼香?老韩"钓",而许世友却坚持"网",他没有那份耐心。"文化大革命"中又说起钓鱼,许世友说,只要你能把张春桥这条"鳝鱼眼"钓上来,我就不再"网",跟你慢慢"钓"。现在"鳝鱼眼"终于被"钓"上来了。
1976年12月底,杨勇和罗瑞卿飞往广州,为邓小平复出大造舆论。他们走访了汕头、湛江、深圳、澳门等地,还去了万山群岛,在海南岛的三亚过的春节。最后转到广州,住在留园。广州军区司令员许世友以东道主的身份请杨勇一家吃饭。杨勇的二儿子冀平和三儿子北北正在广州休假,加上一直跟着杨勇的女儿京京,三个孩子跟着杨勇热热闹闹地去了。
许世友和杨勇关系不错,平时天南地北,只要开会碰到一起,就打打闹闹。有一次,许世友高兴,握得杨勇的手生疼,还摆开架式要和杨勇摔跤。大家都说杨勇要吃亏了,许世友也知道杨勇不是他的对手,运足了气,把杨勇抱起来抡了整整两圈,才兴犹未尽地放下。杨勇的腿在关押时摔折过,拿着根拐杖。许世友见了,大声说,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老(许世友大杨勇七八岁),他可不管杨勇腿好不好,总之不能让杨勇冒充老头。
客人一落座,菜就紧忙着上了桌,这是许世友的风格。许世友请客很有意思,只要打到野味,就用野味请客(南京方圆百里的野鸭子都被他打光了)。没有野味,就全是家常菜,用最大号的脸盆盛着(一脸盆冒着尖的油煎鸡蛋,一脸盆小虾米,还有一脸盆肉)。许世友请客,不重视菜而重视酒。喝酒是他的第一爱好,没饭吃可以,没酒喝可不行。他常说,冷酒伤肝,热酒伤肺,没酒可就伤心了。红军时期红四方面军曾颁布戒酒令,许世友例外,挂在床头的水壶里装的是酒,说不喝酒,腿没劲。有人不服,张国焘说,你们谁能比过许世友的酒量?能比过,就可以喝。
打胜仗,请部下喝酒,这是许世友的最高奖赏。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庆功宴上,许世友连敬三杯茅台,第一杯希望大家好好庆祝一下,第二杯祝大家再立新功,第三杯祝愿你们永远爱祖国,永远当英雄。三杯酒下肚,许世友眼尖,看见有人没喝,说我给大家讲个故事,玉皇大帝不知人间的痛苦是什么,派天官调查。天官在很多地方看到的都是快乐,上哪找痛苦呢?这时他看到几个人喝酒,有一个人喝得很困难,他才明白,看来人间最大的痛苦是喝酒哇。许世友很会劝酒,家属不让,怕老婆;身体不行,怕死。只得喝,喝了,还要说,能喝不喝,弄虚作假,罚三杯。但如果你真醉了,下次他就不再劝。
此时杨勇已经不能喝酒了,60年代以后他得了过敏性肠炎,一喝酒就拉肚子。许世友说,你不喝,我喝。喝水般喝了一阵酒,喝舒服了,许世友说,我的部队都拉到山上去了,野营拉练。意思是,没问题,我全力支持你(让邓小平出来工作)。
许世友知道,邓小平出山,宣判张春桥、江青政治死刑的日子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