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认识“时空”？空间之外是什么？时间之外是什么？这是一个（两个）最近苦恼我的问题！人类对于时空的界定以自己为尺度。中国的开天辟地，圣经里面的创世纪，都是以人类为中心的时空的起点。混沌之前和伊甸园之前，时空存在吗？中国哲学对此存而不论，西方则把伊甸园之前的时空交给了上帝。这是一个关键的区别。从科学的角度看，时空之外就是宇宙的边界，那是一个未知的世界。而对于人类来说，时空之外就是永恒。人类关注永恒其实是面对死亡的一种态度。因为“死亡之后是什么”是“活着”的前提。
人类为什么要超越时空呢？因为死亡正在那里守株待兔。超越时空就是超越死亡。一种超越的办法是艺术，比如，写作，或者绘画，或者音乐。但是，对于一个仍然活着的“作者”，他的每一个完成的作品可以超越时空，而他本人无法超越，因此，他继续创作以期完成超越，直到死亡（或者，因为对超越的绝望而自杀）。其实，死亡才是对时空最终的超越，也是对死亡的最终超越。死亡之后，“你”真正外在于时空了（永恒），而“你”也不存在了。“你”成了一个绝对的他者——作为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的“你”不存在了。
“政治”是一种恶的超越的方式。权力的扩展具有无限性的“迷惑”。权力让权力者感到绝对的存在，因此，权力者通过追求无限的权力，来实现对时空虚妄的超越。但是，相比于艺术形式，权力的超越要通过剥夺他者来实现（他人权力的集合就是公权），如此，对别人是不道德的。这种个人的超越方式冒犯绝大多人的基本权利，因此是原始的、野蛮的。民主限定权力，其实是否定了这种超越形式的合法性。集权体制下专制者仍然采用这种形式，但结果必定是权力糜烂和统治者沦为权力吸毒者的荒谬下场。
当然，到目前为止，最好的超越形式是宗教。宗教是通过对来世的肯定来肯定此世（来世也是时空开始前那个世界）。宗教对于信者来说，是在现实中完成对时空的超越，此时，信者把存在和死亡通过宗教式超越统一起来，形成完美的人生（此时死亡是圣洁的，犹如生命是圣神的）。但商业和科学瓦解了宗教，这种超越方式正在式微，而且无法挽回。尼采说：上帝死了，自此，人也注定要死亡。因此，现代人的焦虑是注定的，是上帝被抛弃之后，上帝对人类的终极惩罚。没有宗教和信仰，死亡真正变得肮脏，而且恐惧。
当死亡变得肮脏和恐惧之时，人生的意义就变得空洞化。“空洞化”并非一无所有，而是满满当当的无所凭依和无法忍受的呆滞和乏味。此时越是优雅和高贵的生活，越是空洞化。因为，没有宗教或者艺术作为“支援”，任何所谓的高贵和高雅都是“伪”。“伪”可以欺骗别人，但是无法蒙蔽自己——人是为自己活着的，灵魂只能独对自我。至于“最下”愚钝之人，现实抛弃他们，而上帝却眷顾他们的灵魂，他们因此而内心平静。没有宗教，但公权受限的地方，恐惧和焦虑是个体的；而在集权的地方，恐惧和焦虑则是全体的悲剧！
世俗的死亡是肮脏的，因为它是一个终极否定，而且尸体的腐臭也是对生前“洁净”的颠覆。让死亡变得干净，进而圣洁的是仪式，即葬礼，这种仪式或是宗教的，或是传统的。但并非所有葬礼都有净化功能。相比较而言，基督教的葬礼以死者为中心（以人为本），庄严肃穆，因此，更能够净化死亡。现代中国的葬礼，不论官方，还是民间，皆不以死者为中心，或者黄土飞扬，或者谎言弥天。这样的仪式中，“死亡”依旧肮脏。“死亡”依旧肮脏，也就说明活着没有尊严。正如某人所说：生在中国是一种不幸。其实，死在中国也是一样——不论入土荒丘，还是晋身八宝山。
2012/9/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