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意识方式不是自身绝对的、即有的和创生时刻就被安排好了的，而是从地球生命史漫长的世世代代主客共建的经验历史中生成和发展出来的，是一个生成、进化和发展的过程，有着它的可以勘察的历史根基和逻辑必然。

达尔文的进化论和现代科学的基因研究揭示了，地球上的无限多样的生命体都是在基因遗传变易和适者生存的主客互为关系中发展出来的。对于生命意识方式来说，亦是随着生命体在主客互为关系中的生物性进化和文化性进化的经验历史中生成、进化和发展出来的，具有它的历史进程。

地球上的生命意识亘古以来，生成、进化和发展出了三种不同的意识方式：

第一是反应意识方式。

这是一切生命体的具有，这种意识以生命体的触觉为根基，生成刺激反应的经验感知和意识行为，反应意识是最为基础和最为原始的生命意识方式，大体对应于生物世界。

第二是知性意识方式。

知性意识高于反应意识。反应意识是生命体触觉的刺激反应，而知性意识则是生命体多元触觉的合成判断，这种多元触觉的合成判断以多元感官、神经回路和大脑中枢的生成、进化和发展为支撑，我把它称之为知性意识。知性意识生成多元触觉合成判断的经验感知和意识行为，大体对应于动物世界。

第三是概念意识方式。

概念意识生成于人类符号文化活动，这种符号文化以符号为中介和表象，通过指称和定义、抽象和概括的概念构造，把刺激反应的经验感知和多元触觉合成判断的经验感知制作和转换为概念认知。这亦是概念的本质和由来。概念的生成，使得人类的意识活动有了概念方式的加入，使得人类的意识结构有了经验方式和概念方式的综合，形成了一种从经验方式上升到概念方式，概念方式反馈于经验方式的意识构造和意识活动。

符号文化的出现，是同人类远古时代群体狩猎、采集和食物分享的生存方式密切相关的，这种生存方式产生了分配物、分配数量、分配对象的指称需要。在食物分享的分配指称中，原始人类最为简便的方法就是用人人喉咙里都能发出的声音，进行食物分配的指称，使得喉咙里发出的生物性叫唤，从偶然到经常地成为了指称性的声符。

声符的出现标志了符号文化在人类进化史中的出现，这是人类进化史上的大事件。

一方面，随着声符，以及声符组合的发展，在各个原始部落中形成了各自的部落口语。进而随着物象符号，特别是文字符号的出现，声符同文字符号的融合，使得一种高于部落口语的文字语言在数千年前开始出现，人类由此拥有了一种被称之为语言的能力，开始了用语言想和思，用语言彼此交流，语言造就精神世界和精神纽带，用语言建构和表象世界。

另一方面，随着种种指称对象在群体交流中所需要的内容和界限规定，产生了指称的定义，使得种种符号指称在它们的定义中，嬗变为了具有指称和定义构造的概念。概念的涌现，使得人类的概念意识活动出现了它的概念运动的普遍必然方式，也就是概念逻辑。在概念逻辑的运作，使得简单的概念生成复杂的概念，生成了人类的观念、思想和知识建构，以及自我意识和概念之物的创造。人类的意识活动亦在概念方式的加入中，从经验方式上升到概念方式，从概念方式反馈于经验方式，并在概念方式和经验方式的统一中，造就了人类的意识结构和人类的智能。

生命意识在我看来：

第一，它是一个生成、进化和发展的历史进程，它不是创生时刻的即有和绝对。

第二，它在生命意识生成、进化和发展的历史进程中，生成了不同的方式，即反应意识方式、知性意识方式和概念意识方式。其中，反应意识、知性意识是生物性的进化生成，概念意识则是文化性的进化生成。

第三，它和生命体的其他行为一起，如生命体的自我复制、新陈代谢、能量交换、基因变异等一起，造就了生命体的主体性和能动性，造就了主体和客体的划分。

首先，我们来讨论反应意识。

在自然世界的考察中，我们看到有两种不同的反应方式，一种是非生命体的反应方式，另一种是生命体的反应方式。我把非生命体的反应方式称之为客体反应方式，而把生命体的反应方式称之为主体反应方式。

非生命体反应是客体方式的。例如，一棵树被火烧焦，这个烧焦是一种化学式的客体反应；陨石砸在地面形成陨石坑，这个被砸出的陨石坑则是一种物理式的客体反应；用力把一根树枝折断，是一种主体作用式的客体反应。

生命体反应是主体方式的，有着主体对客体的感知和作为，以及主体对主体的感知和作为。

这里需要深入探讨意识的定义：

第一，意识是一种主体方式的能动。离开了主体能动，意识就失去了它的根基所在。

第二，意识是一种发生过程，它存在于对象和主体的互为关系中，离开了这种对象和主体的互为关系，意识就无以发生。

第三，意识是一个生成、进化和发展的历史进程。意识起源于触觉，有它的生物性进化和文化性进化。在生物性进化上，它以触觉为根基，首先产生“刺激反应”的经验感知及反应意识；随着多元感官、神经回路、大脑中枢的进化生成，意识在其生物性进化中，由“刺激反应”的模式，进入到了“多元触觉合成判断”的模式，产生了知性意识。而在文化性进化上，意识则获得了概念方式的加入，通过符号为中介的表象，以及指称和定义、抽象和概括的构造，将反应意识的经验感知和知性意识的经验感知制作和转换为概念认知，生成了概念意识活动。

第四，不同意识方式造就不同意识行为，进而反过来作用、影响、推动主体的改变和进化，如生命体的多元感官进化、神经回路和大脑中枢的生成，以及体形的改变，生存方式的改变，等等。

意识首先是感知。

没有感知就没有意识，但意识又并非域限于感知。

意识不仅是感知，意识更在于它能够由感知而作出主体行为。这种主体行为有反应意识的主体行为，知性意识的主体行为和概念意识的主体行为。

由此，意识是一种感知和行为的建构。

意识造就了主客关系。

这种主客关系，按意识方式的不同，可划分为反应意识方式的主客关系，知性意识方式的主客关系和概念意识方式的主客关系。

意识造就了对象的感知样式和认知样式。

不同的意识方式造就不同的对象样式。按意识方式，可划分为反应意识方式的对象感知样式，知性意识方式的对象感知样式，概念意识方式的对象认知样式。

谈到感知，感知的基础是什么呢？

感知源自于主体触觉。这种触觉有着二种方式，一是单一触觉的刺激反应，二是多元触觉的合成判断。从单一触觉的刺激反应到多元触觉的合成判断，是地球生命体数十亿年的进化发展所造就的，其生物性基础需要从生命体触觉，从单一到多元的生成和进化中寻求，而这正是生命科学所孜孜不倦的任务，这亦表明哲学的勘察和思考需要不断地汲取和概括科学发现的一切成果。

生命体以其单一触觉的刺激反应模式和多元触觉的合成判断模式，从自然世界那里获得对象的种种经验感知，由此显现它的经验方式的感知和行为。这样的过程，既显现了生命意识的自然史过程，亦显现了生命意识的经验史过程。

一、反应意识的特点：

1、它是生命意识的最为原始方式，是生命意识的开端。

2、它以生命体的触觉为根基。

3、它是一种刺激反应的意识行为，生成刺激反应的经验感知和意识行为。

4，这种意识行为生成了一种刺激反应模式的主客互为关系。例如，植物和养料的主客互为关系，草履虫和水的主客互为关系，捕蝇草与昆虫的主客互为关系，等等。这样的主客互为关系表明，意识是一种主客互为关系的生成，意识活动和意识行为自始自终是生成和建立在主客互为关系基础上的。

二、知性意识的特点。

反应意识是建立在生命体的单一触觉基础上的，而知性意识则是建立在生命体多元触觉合成基础上的。

出现这种差异的缘由在于，生命体的触觉由单一触觉进化到了多元触觉。一般而言，低级生物是单一触觉，高级动物是多元触觉。随着生命体在自然环境和主客互为关系中的变异和触觉进化，在数十亿年的漫长的岁月中，生命体单一触觉逐渐分化和生成出了视觉、听觉、嗅觉、味觉、体觉、性觉（关于性觉人们很少谈论，其实性觉是一种极为重要的触觉，弗洛伊德在这方面做了极为重要的开创性的工作），以及相应的感官。多元感官和多元触觉的生成，以及多元触觉的合成，使得生命体逐渐进化出了神经回路和大脑中枢的构造。生命体的意识方式亦在这样的生物性进化过程中，由单一触觉的刺激反应进化为了多元触觉的合成判断，生成出了一种高于刺激反应模式的意识方式，我把这种意识方式称之为知性意识。这里需要着重指出的是，多元感官、神经回路和大脑中枢的进化生成，同多元触觉合成判断的意识模式的进化生成是互为作用、互为推进和互为关系的。

多元触觉的合成，使得生命体的感知，从刺激反应的经验感知走向了多元触觉合成判断的经验感知，如形状判断的经验感知、异同判断的经验感知、力量判断的经验感知、位置判断的经验感知，环境判断的经验感知、数量判断的经验感知、距离判断的经验感知、速度判断的经验感知、方向判断的经验感知、时空判断的经验感知、安危判断的经验感知、食物判断的经验感知，敌友判断的经验感知、配偶判断的经验感知，哺育判断的经验感知，等等。

知性意识与反应意识既相共性又相区别。

其共性在于，这两种意识方式都是建立在生命体触觉的生物性基础上的；

其区别在于，反应意识是建立在单一触觉基础上的，知性意识则是建立在多元触觉基础上的。

多元感官、神经回路和大脑中枢的出现是知性意识的生物性标志，多元感官产生了各种不同的触觉感知、神经回路是多元触觉感知进行合成的传递通道，大脑是多元触觉合成及作出判断的中枢所在。有没有多元感官，有没有神经回路和大脑中枢，是低级生物和高级动物的分野。

一般来说，低级生物的经验感知是单一触觉的刺激反应感知，高级动物的经验感知是多元触觉合成判断的感知。人们会进一步问，在刺激反应意识和多元触觉合成判断意识之间有没有过渡形态？以及反应意识和知性意识的本身能不能再进一步地细分，我以为这是完全可以深入探讨的，我的见解只是一种基本架构性的划分。

知性意识的基本特征是：

1、知性意识的基础是多元感官、神经回路和大脑中枢的进化生成。

2、知性意识生成于多元触觉合成判断的感知模式。这种多元触觉合成的判断感知模式，使得生命体的意识方式从反应意识进化到了知性意识。

3、在新的意识方式下，生命体的主体方式可以对它所感知的对象，进行视觉、听觉、嗅觉、味觉、体觉、性觉等多元触觉的合成判断，造就合成判断的知性意识行为。这种合成判断的知性意识行为，使得生命体的主体活动生成出了一种判断方式的知性感知、知性择取、知性目的和知性意志，以及知性的情感活动。对于植物、微生物和低级动物来说，它们的意识活动是种种单一刺激反应的经验感知和择取，而对于高级动物来说，在广阔的森林和原野，水域和天空中进行食物的获取，猎物的追逐、领地的占有、配偶的追求、种群的聚集、生存的迁移，等等，则开创出了一种多元触觉合成判断的，有着生存意志的知性意识行为。在高级动物世界的考察中，我们看到许许多多的动物，发展出了各自特色的多元触觉合成判断的知性能力，这种知性能力包括：生存技能积累的知性判断行为、寻求和猎取食物的知性判断行为、打洞筑巢的知性判断行为、寻找水源的知性判断行为、生存迁移的知性判断行为、求偶生殖哺育的判断行为、群体协同的知性判断行为，等等。康德在他的《纯粹理性的批判》中，把判断划归理性范畴而排斥于知性范畴。在我看来，康德的这个划归是有所偏失的，判断有两种不同的架构，一种是经验方式的架构，即知性判断；另一种是理性方式的架构，即概念判断。

4、知性意识的智能。在自然世界，我们越来越多地观察到，许许多多动物在长期生存环境中，形成了它们各自方式的知性行为的生命智能。例如，许多鸟类会利用树枝草叶制作巢窝；河狸会利用树木、石块筑堤营造洞穴；有的猴类会利用石块击碎坚硬果壳，取食果壳里的核肉；猩猩会利用草梗和树枝伸入蚁洞粘吃蚂蚁；在城市中生活的乌鸦，甚至会把坚硬的核果丢在路面上，利用行驶的车辆碾碎，并在红灯停车的间歇飞到路面上啄食被碾碎的果实。如此等等。知性意识为生命体带来了一种知性方式的自然之物利用的智能，这种知性方式的自然之物的利用智能，尽管是一种以自然之物利用的生物智能，但这种生物智能则为进一步的人类文化智能的出现，即从自然之物利用的智能跨向概念之物创造的智能提供了一个赖以上升的基础。没有知性意识的生物智能和它的高度发展，人类是无法借此跃迁到概念意识的文化智能的。

不少学者以为，人类智能和动物智能有着本能的区别，这就涉及到了本能的问题。

关于本能，我们需要深刻理解的是，从表面上来看它似乎是生而即有的，例如，人类的婴儿和猩猩的婴儿，在同样的环境成长中，人类婴儿的动作灵敏和体格强壮在生物性上很快就比不过猩猩婴儿，而在语言、绘画和工具使用的文化性上，人类婴儿很快就能接受和掌握，而猩猩的婴儿则完全不行。这种物种间的本能和差别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着的。

然而，当我们的目光投向生命体久远的进化史，进行生命体进化历史的总体考察，那么， 无论是动物的生物性本能，还是人类的文化性本能，都是在主客互为的世世代代经验历史活动中生成和积累的。也就是说，一切本能的集体原型、激发机制和行为模式，都是由无数前代的生物性和文化性的进化所铸就的。对这一代生命体和它的个体而言，这种生物性和文化性的集体原型、激发机制和行为模式是生而即有的和先验的，一触即发的或本能的，而对于它们种群的集体历史来说，则不是先验的和生而即有的，而是在世世代代的经验历史中一点一点地进化、生成和积累的。

正如英籍荷兰动物学家尼可• 廷伯根在他的《本能研究》中所说，每一物种的行为指令系统，都依赖于它中枢神经系统的结构，而这又是长期进化的结果。他把这种中枢神经系统的结构称之为天赋的释放机制，当类似的刺激出现时，这种天赋的机制就会释放出来，表现出其特殊的行为模式，这种行为模式是经过长期进化后证明是最能适应这种刺激的。

此外，精神学者弗洛伊德和荣格在心理学的探讨中也深入到了个体情结和集体原型的本能历史，特别是荣格的世世代代积累的集体“原型”和每个人都有200万岁历史的见解是极为深刻的。

三、概念意识的特点。

概念意识是至今为止生命意识活动和意识方式最为灿烂的一页，它如同一颗从宇宙遥远深处投射而来的耀眼星辰，在生命意识方式中具有它的独特的神秘和光环。

人类意识活动和动物意识活动有着明显的区别：

1、人类大脑用语言来想和思、用语言来名称、划分、规定和联系事物，用语言来表达、传递自己的想和思，而动物的大脑不能用语言来想和思，用语言来名称、划分、规定和联系事物，更谈不上用语言来表达和传递自己的想和思。

2、人类拥有观念、思想和知识的建构能力，而动物的意识活动则不具有观念、思想和知识的建构能力。

3、人类拥有自我意识的建构，人类的智能是概念之物创造的智能，而动物不具有自我意识的建构，动物的智能不能进行概念之物的创造。

我把人类的这种有着语言方式的想和思，有着观念、思想和知识建构，有着自我意识建构和概念之物创造的意识活动，称之为概念意识。

概念意识至今为止，为人类所独具。正是这种独一无二，使人们感到非常迷惑，为什么和动物同处于生命起源和进化史链条上的人类，能够独一无二地拥有地球上所有动物都不具有的概念意识方式的心灵呢？这种概念意识的心灵是一种怎样的进化生成和获得的呢？又是为何只为人类所独有的呢？或者说，为什么在地球上除了人类以外的其他生命种群都未能发展出概念意识方式的心灵呢？对此：

有人把答案投向了上帝，认为是由上帝按照他的智慧方式植入人类心灵的，是上帝对人类的特别宠爱和眷顾。

有人把答案指向了自然，企图发现某种具有灵魂功能的粒子，即智子，从量子世界中找到意识的来源。

有人把目光投向了脑的结构，认为人类的大脑构造不同于动物的大脑，是人脑结构方式的必然生成。

有人则以为和DNA基因编码有关，是某种DNA基因编码的造就，认为在人类的基因中有着一种语言的基因，人类的语言能力就是这种基因的造就。

亦有人把探寻的目光投向了人类的生存方式和文化活动，期望从人类生存方式的文化活动中找到来源。

对此，本人在概念意识方式的探讨中认为，概念意识方式既不是不是上帝的植入，也不是先验的即有。我们需要从生命意识生成、进化和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寻求概念意识的本质和由来。上帝的植入永远也无法获得实证，智子的设想亦无从发现，脑的结构方式和基因编码亦不能证明概念意识，以及语言能力的生成和必然。我的见解则倾向于从人类生存方式的文化活动中，从可以探寻的人类生存方式和文化活动的经验历史中，寻求概念意识的本质和由来。

我以为，概念意识既不是上帝的授予，也不是天上的降落，更不是人类的天生即有，而是从远古时代人类群体狩猎、采集和食物分享的分配指称需要中生成、进化和发展出来的。其经验历史和逻辑必然是：

1、部落群体对食物分享的分配需要，生成了对分配物、分配计量和分配对象的指称需要。

2、这种指称最为简便的、直接的和可随身携带的方式就是人人喉咙里都可以发出的声音，用不同的声音对应不同的指称。在这样的过程中，人类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在偶然到经常的分配指称中，逐渐地从生物性的叫唤走向了指称性的声符。一些学者在对猩猩、海豚、狗、鸟以进行语词训练时，发现它们大多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就能理解若干语词、文字、图形、颜色或数字的指称，作出对应的行为反应，有的甚至还能进展到模仿若干人类的行为动作表达一定的意向指称。这样的情况说明了什么呢？我以为，第一，它证明，从生物性叫唤走向指称性的声符，并不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那么为何这些动物不能进一步获得人类的指称能力，以及从指称能力走向概念能力呢？这是因为，这些用来进行实验的动物缺乏世世代代积累的文化进化的集体原型和本能所在，它们的远古生存方式缺乏一个符号文化的进化环节，它们的喉咙构造的进化途径已经使得它们不能象人类那样发出更多细节分明清晰的音节。也就是说，它们的集体历史原型、刺激机制、行为模式，已经不能使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走向具有指称意义的声符。例如，我家那条养了多年的狗，很通人性，但十年来始终没有和我们说过一句话，用以指称和表达它的意向和情感。一些较为聪明的动物只是在人为训练的条件下，听懂和发出若干极为有限的声符指称，而一旦离开人为训练的环境，这种极为有限的、人为训练的声符指称能力就会很快失去。第二，在人为训练的环境下，这些动物所接受的声符指称、文字指称、图形指称、颜色指称和数字指称，以及动作指称，并不能进一步走向指称的定义。也就是说，这些用来训练的动物，不管其如何聪明，接受能力多强，它们都不能对所接受的符号指称，进行内容和界限的规定，进行概念的构造，完成从符号到概念的嬗变，走向概念方式的意识活动。

3、声符指称从偶然到经常的使用，使得原始的人群进一步通过若干音节的组合，也就是声符的组合来表达更多的对象指称，从而在各自的部落中生成了人类早期的部落口语。这种情况，今天我们在世界各大洲的土著部落中亦可看到。这些土著部落没有文字，只有各自方言的部落口语。由于没有文字和数字，这些部落中的成员的记数能力不超过10，超过了10以上就极为困难和难以表达了。这同动物的实验的量只判断能力（有的实验表明，较为聪明乌鸦大约有不超过7至8个量只的判断能力，对于人类的视觉判断的实验亦表明，一眼望去的即刻的量只判断能力亦很难大于10个以上）是一致的。也就是说这些部落的记数能力，仍然停留在动物世界的知性判断水平上。而在现代文明城市中的一个幼儿，通过文字指称和数字指称的概念方式，能够轻而易举地数到100以上，并有了千和万的观念。

4、随着人类史前时代涂画、刻划、打结、饰品、祭祀等物象符号指称的出现，以及进一步的文字符号、数字符号、几何符号、艺术符号和宗教符号等等的出现和发展，一方面，在声符和文字符号的结合中，人类的心灵在从声符走向部落口语的过程中，进一步走向了文字语言，获得了语言能力和有语言的心灵；另一方面，人类的意识活动，则在以符号为中介和指称，以及指称和定义、抽象和概括的构造中，发展出了一种概念能力，这种概念能力使得人类的智能能够将种种经验感知制作和转换为概念认知，进行种种概念建构，并将种种概念建构事物化地反馈于经验实证，从自然之物的利用走向概念之物的创造。

5、语言能力和概念意识方式的获得，亦反过来作用于人类身体的进化。例如，在漫长的世世代代传承和积累的语言生成和使用中，人类喉咙里的喉的位置逐渐下降，造成音室增大，能够发出更多音节细分清晰的声符；人类耳朵的听力构造能够敏感快捷地辨析不同音节的语音；人类大脑逐渐进化出了语言控制和管理的中枢功能，并使得脑容量进一步得到了扩大和神经元的发达。一个极为重要的事实是，人类的婴儿出生后，其大脑要继续成长到大约16岁时才发育成熟，而大脑神经元的生长则很可能是终身伴有的。

由此，当人类的生命意识方式从生物性进化走向文化性进化，从反应意识、知性意识跨向概念意识，就以自己的符号文化活动和概念之物的创造走出了动物世界，在世世代代的文化积累和文化进化中造就了人类的世界。正如法国学者雅克• 莫诺在他的《偶然性和必然性 —— 略论现代生物学的自然哲学》中所说：

“一位不怀偏见的观察者，比如说一位火星上的来客，看到了下面的事实是不可能不感到吃惊的，那就是人类的符号语言 —— 在生物界中出现语言，这是唯一的一次，—— 这种特殊行为的发展，为另一种进化开辟了道路，创造了一个崭新的王国，也就是文化、观念和知识的王国” 。

“一桩独一无二的事件，现代语言学家在详细论述人类的符号语言时，认为它同动物所用的通信方法（听、触、视等），是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水平上的”。

“在我看来，最可能的假设是，在远古时的人类中就出现了最原始的符号交往，通过它所提供的前所未有的可能性就构成了最初的关键性的一种选择，从而在物种内产生了新的选择压力，因此这些选择同物种的未来有着密切的关系”。

我在读雅克•莫诺的著作时非常赞成他的见解。尽管莫诺在这里谈的是语言符号，而符号并不仅仅是语言符号，还有物象符号、文字符号、数字符号、几何符号、艺术符号、宗教符号，等等。我以为，莫诺的见解在于他深刻地揭示了符号文化的出现，以其独一无二的创造，开创了人类的文化王国。

考察概念意识我们需要着重把握：

第一，概念是符号的嬗变，概念的源头是人类符号文化。符号的开端是声符，经历了声符、物象符号、文字符号（包括数字符号、几何符号、艺术符号、宗教符号等）等几个基本方式。

声符与文字符号的结合，产生了人类的文字语言；

对符号指称的定义，生成了概念构造。

第二，概念意识和反应意识、知性意识的界分是：

1、反应意识和知性意识是生物性的，以触觉为基础；概念意识是文化性的，是以符号为中介。

2、反应意识和知性意识造就经验感知，生成经验智能；概念意识将经验感知制作为概念认知，生成概念智能。

第三，概念一经加入人类的意识活动，就产生了它的普遍必然方式，即概念逻辑。概念逻辑的基本架构是，以指称和定义为开端，绽出抽象和概括，以此为核心，展开概念的共性集合递升、概念的正向进阶和反向统摄、概念具体到抽象和抽象到具体的运动、概念的对称架构、概念的组合联系，以及自我意识的建构和概念之物的创造。

第四，概念意识方式生成人类的自我意识。自我意识并不高深莫测，它是一种概念方式的造就。人类的自我意识是一种概念方式的自我意识。没有概念方式的加入，则无以生成人类的自我意识。欧美学者总在想方设法从动物的生物性行为中发现反映“内我”，即自我意识，然而，他们并不理解，人类的自我意识是一种概念方式的自我意识，它源自于概念以自我为对象的指称和定义、抽象和概括，这种以自我为对象的指称和定义、抽象和概括，构造了一种概念的“自我”，在概念逻辑运作中，生成出了一种概念方式的自我意识，并使这种自我意识从人类的个体自我上升为种群的自我，扩展到个体和种群生存需求的方方面面，造就了自我意识不断扩展的占有性、欲望性、目的性、责任性和意志性。使人类如同圣奥古斯汀所说，我们不但生存着，而且还清楚地知道自己存在着，并以我们的存在和知识为乐。欧美学者至所以不能理解自我意识是一种概念方式的生成，在于他们没有从地球生命意识历史进程的总体上勘察和界分不同的意识方式，以及概念意识方式的本质和由来，他们一味地期望通过某种生物性的实验方法来破解自我意识，因而他们的研究在某种程度上走向了误区。

第五，概念之物的创造。概念之物是人类的智能创造，这种智能创造以其概念方式的加入，把种种经验感知制作为概念认知，进而生成种种概念建构，并在种种概念建构反馈于经验实证的事物化过程中，使得人类的智能从自然之物的利用走向概念之物的创造。概念之物的创造，使得人类既造就了一个概念建构的精神世界，又造就一个概念之物的物质世界。

第六，概念意识方式的加入使得人类的心理和行为在受到反应意识和知性意识支配作用的同时，更进一步地受到了概念意识的支配作用。这三种意识方式的存在，使人类的心理和行为既具有它的生物性又具有它的文化性，造就了人类意识活动和意识行为的生物性和文化性双层结构。这种生物性和文化性双层结构，是当代心理学发展所要确立的一个基础原理。

第七，概念意识方式的生成和发展，亦反过来以其深远的作用和影响，造就人类的主体改变，以及生存方式、生存环境和主客互为关系的改变。

以上，我就生命意识方式进行了大略的哲学清理。这种清理在于探究和揭示：

1、生命意识是一个生成、进化和发展的历史进程。我们必须从生命意识历史进程的总体勘察上来进行生命意识方式的区分和考察。

2、生命意识的历史进程有生物性进化和文化性进化的两种历史过程方式。

3、地球上的生命意识已经生成和发展出了反应意识、知性意识和概念意识这三种方式。

4、反应意识是低等生物的具有，知性意识是高级动物的具有，概念意识是人类的独有。

5、人类意识的底层是反应意识，中间是知性意识，上层是概念意识。这三种方式意识方式综合造就了人类的意识结构。

6、人类的意识结构是以经验为根基的概念方式加入，有着从经验方式上升到概念方式，概念方式反馈于经验方式的无限循环往返，并以此造就人类的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人类从自然之物的利用到概念之物的创造的智能。

生命意识的未来将走向何方？或者说生命意识在其走向遥远的未来，会不会进化和生成出一种不同于反应意识、知性意识和概念意识的新的生命意识方式呢？我以为，那是值得人类期盼的。至于在浩瀚宇宙太空的深处，有没有和地球相同的生命意识方式，或者另外的意识方式，亦是值得人类期盼的。此外，计算机智能的发展，正在展示非生命智能的可能和未来，即通过经验感知智能模式和概念认知智能模式的揭示，人类将以自己的“上帝之手”创造非生命方式的智能。这种非生命方式的智能，一方面，将可以打破人体触觉的局限，形成更多触觉（例如，对磁场的触觉、对电磁波的触觉、对红外线的触觉，等等）合成判断的经验感知，以及相应的从经验感知到概念认知的制作；另一方面，将可以打破人类的肉体寿限和生存环境的制约，使人类的意识和智能获得金刚之身和更为广阔的生存空间。

对生命意识方式的哲学思考，是哲学史从本原论走向认识论进而走向主体论的一项极为重要的工作。我以为，对生命意识方式的历史进程的探究，有助于我们从总体上理解意识的本质和由来，从基础原理上把握不同的意识方式，把握人类的意识结构和人类的智能。这是一项更为深刻的主体发掘和清理，它是哲学的一个新的领域，中国当代哲学当敏悟地承担起这个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