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为一位长期在高校工作的文学研究者和教学者,早就读过郭军的著作和文章,早就知道郭军是一位集创作、研究、编辑于一身的有影响的学者,他的诗歌创作有激情、有灵气,他的文学研究有现实针对性、有学术深度,他的编辑工作(他已有较长时间兼任《亚太经济时报》副总编辑)做得富有创造性、影响甚大。但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并不久,那是在2011年4月23日,那天是“世界读书日”,郭军和夫人赖寄丹教授在我的好友、诗人柳忠秧夫妇陪同下,专程从广州坐高铁来看我的南湖藏书楼,那天下午我们在藏书楼围绕藏书、读书、著书等多方面的话题聊了整整一下午,几位朋友还兴致勃勃地分别为南湖藏书楼题书了诗或联。五天后的4月28日,《亚太经济时报》以整版篇幅发表了赖寄丹叙写南湖藏书楼的长篇通讯。此后,我和郭军成为了联系甚密的真正的文友。由于亲密的文友关系,在郭军这部《断裂与融合》著作即将出版之际,我得以先睹为快,自然感到十分高兴和荣幸,当然也很乐意简略地写下我的读后感。
我觉得,郭军的这部《断裂与融合》有如下几个突出特点值得我们充分肯定,也值得当代人文学者注意和借鉴。
首先,在选题上热情地面向时代、面向社会,积极探索、主动回答文学界有迫切现实意义的、大家都期待解答的问题(难题)。这是郭军身上表现出来的当今优秀人文学者特别可贵的治学品质和人格精神。多年来,郭军一直自觉关注、追踪中国当代的诗歌创作,他发现(也是公认)的事实是:当代新诗的读者越来越少,影响力越来越微弱。那么,其原因在哪里?如何让新诗接续“断裂”、继续向前发展呢?这就是郭军在本书中主动提出、并作出了相当深入解答的问题(论题)。郭军认为,造成上述境况的原因很多,也许是因为整个世界被俗气的潮流所覆盖,缺少诗意;也许是地球被权力帝国与金钱帝国所把持,没有诗的位置;也许是文化的多元挤压了诗歌;等等。郭军经过自己的深入研究和具体分析后肯定:但是从诗本身而言,有一些原因应该是当代诗歌的致命伤,这就是没有思想和先天不足。换言之,是诗人没有过分多的智慧和思想。
其次,在研究方法上很好地做到了理论与实证相结合、个案分析与普遍规律探究相交融。郭著全书六章,其中有两章是对柳忠秧《楚歌》等诗作进行深入而全面的个案分析。郭军明确指出,纵观柳忠秧的《楚歌》新古体诗,皆体现了他融“诗人之诗”与“学人之诗”于一炉的诗学追求。这也是他特别推崇评价柳忠秧作品的根本原因。在对《楚歌》等诗作进行了多方面系统分析后,郭军得出他的如下基本结论:《楚歌》等诗作既完成了诗作者对楚情的眷怀,对新古诗的尝试,也捍卫了一个时代的精魂。更令人惊喜的是,柳忠秧在这首楚歌吟诵中找到了一种让古体诗纳入今日中国的方法,而这种方法,是此前坐困于新旧诗体之争、中西平仄之辩不能自拔的中国诗人们所不具备、或者知之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而柳忠秧却完成了今日中国与千年楚魂的对歌一曲,这或许是《楚歌》文学价值之所在。正是由于郭军有了这种对于典型个案的深入分析和充分实证作为其立论的基础,所以他作出的一系列推论和多方面的理论概括就具有了较强的说服力和感染力。
再次,书中提出了不少富有创见、富有启发性的关于中国当代新诗的洞见和观点。郭著从总体上看,可以说是关于中国当代新诗研究的新收获、新突破;从各个局部看,则可以说其论述精到之处在在可见。比如,郭著这样论述自己关于诗歌语言的基本看法:诗人的工作就是要通过遣词造句,以文字创造节奏,用节奏带出音韵,为文字注入生命;诗歌不能停留于文字,而要对文字有所超越,赋予其深刻的内涵。诗歌与其他文体相比,对语言运用的要求更高,甚至可以说苛刻。郭著基于上述的基本看法展开对现实的如下分析:随着时代的发展,当代诗歌重视语言也存在对传统的超越与重构,口语化写作为诗歌文本带来了反讽、戏谑、独白、隐喻、引文嵌入等戏剧化等手法,这固然使得诗歌变得更有活力,被视作近现代诗试验巨大的进步。但是,这种进步是有代价的,甚至可以说是在某种程度上损害了诗歌。如今许多诗篇都存在令读者云遮雾绕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而这无疑是诗歌与读者日益疏远的原因之一。新诗也是诗,如果新诗的发展与语言建设就只是将汉语言变成一个语言工地,到处尘土飞扬,那么了解诗意、诗性还只是开始,最后影响到的将是诗歌的生命力。不要再将诗歌与语言划等号,诗歌不只是语言,就像鲜活的生命永远无法简化为纯粹的语言学问题。接下来,郭著得出了自己的、也是很有深度的结论:“自由”过头,使当代诗歌创作面临窘困。还如,郭著中提出并展开了较为深入论述的“古法传与承”、“断裂接与续”、“千年变与守”、“融合希与望”等等,可以说都是中国当代新诗发展中很重要的现实问题,也是很有意义的理论问题。
郭著中有一段抒情意味与哲理意蕴相交融的话引起我反复阅读和久久回味,这段话是:“当一个时代诗意不再,我们发觉身边仰望星空的人少了,匆匆赶路的人多了。某种意义上,温家宝总理2007年9月4日发表于《人民日报》文艺副刊上的那首《仰望星空》,何尝不是对这一现实境况的拨乱反正?”我觉得,郭军的生活(包括他的日常生活和学术研究生活)显示出,他既在“匆匆赶路”,又不忘“仰望星空”,他的人生是不断进取的人生,又是“诗意地栖居”的人生。
2012年4月24日稿毕于岳阳市南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