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4月10日，中国渔船在南海黄岩岛附近遭菲律宾军舰围堵，中国海监船赶到现场保护，由此引发中菲黄岩岛对峙。在此次对峙中，中国予以低调处理，除外交谴责外，使用的均是非军事力量，没有任何中国军舰介入。美国海军战争学院的两位学者对中国在此次对峙中的外交手段进行剖析，详细解读其本质和优势。主要内容编译如下：
近期，中国和菲律宾的船只在距菲律宾吕宋岛以西120多英里的黄岩岛上演了一场看似非常疯狂的对峙僵局。之所以说"看似"，是因为对中国而言，派遣轻武装、甚至没有武装的非军用船只宣示中国在南海的主权是非常合理的。这就是发生在黄岩岛的事情——没有任何中国军舰介入此次对峙。北京这种低调方式符合中国利用压倒性的军事力量威吓不听话的东南亚国家时的模式。
这是非常机智的外交手段。这意味着利用包括非军方的海监船和执法力量等武力最小的工具，一位中国作家将此形容为"五龙闹海"。海上力量不仅仅是指军舰、船载飞机，以及能登上《简氏战舰》封面的尖端武器。岸基导弹、飞机、传感器，以及指挥和控制基础设备都能影响到公海上发生的事件。而海岸警卫队和海上执法机构同样也能做到。
把海上力量视为整体使得中国在很多事务上拥有主导权，包括挥舞着一根小棒子就能达成目的。中国之所以能这样做，是因为马尼拉和其他南海声索国清楚地知道北京已经准备好一根由人民解放军舰队、战斗机和导弹组成的大棒子，一旦它们不听话就会遭到挥棒痛打。除非菲律宾能通过自身累积或在外部大力的帮助下发展出足以抗衡中国的海上力量，否则像此次黄岩岛的对峙在未来可能还会发生。
利益共同体
菲律宾和其他东南亚国家都不可能有足够的实力独力应对中国的威逼利诱，那就只剩下合纵连横了。但即使是最有可能结盟的东盟也很难形成统一战线。众所周知，东盟是个松散的地区联盟。和往常一样，东盟成员国至今仍没有对黄岩岛对峙事件达成共识。而美国的立场也不明确。华盛顿只是坚持航运自由，对有争议的海上主权宣示不置可否。
联盟政治的不稳定性可能决定了马尼拉在黄岩岛事件和未来冲突中的命运。自2010年以来，北京展现了其知错能改的惊人能力。2010年北京的强硬态度，使其弱小的邻国和美国达成共识。彼时中国外交部长令人震惊地对新加坡外交部长直白地说"中国是大国，而其他国家都是小国，这就是事实"。
这种挑衅的言辞背后传递出不言自明的讯息："老实接受吧"。这是与大国相邻的小国非常忌讳的。因此东南亚国家之间，以及和区域外的美国、印度和日本都展开了外交和军事合作。
中国希望减少东南亚各国之间再次合纵连横的机会。自2010年意识到使用方法的错误以来，北京宣示海上主权的方式趋于温和。要深入分析中国的小棒外交，就要考虑到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的观点。克劳塞维茨的主要主张是在打击敌人的军事力量的同时，鼓励寻找机会瓦解由"利益共同体"组成的敌方联盟。
他认为要做到这点并不很难。毕竟"一个国家会去支持他国的利益，但本国利益高于他国利益"。除非他们都处于生死关头，否则盟友只会提供象征性的兵力，而一旦情况恶化，他们就各寻出路。然后通过保持克制，北京就有机会各个击破。而事实上，中国领导人坚持对东南亚各国政采取有区别的策略，以阻止东盟成员国整合他们的外交和军事资源。
五条饿龙
相对于上下齐心和有决心的中国，东盟飘忽的态度和中国海上力量的快速发展有关。国外观察家的注意力自然都集中于中国海上力量的发展上，例如高端的驱逐舰、隐形飞机和中国第一艘航空母舰。不过，非海军力量是中国海上力量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虽然它大部分时候都被忽略。
的确，北京对五条龙的扩张明显快于中国海军的扩张。海上执行机构正在招募更多人员，同时接收退役的军舰。此外，中国的造船厂正大量制造最先进的舰船，其中很多有能力在中国最偏远的海域进行持续巡逻，确保中国能在这些宣示主权的水域保持可见的存在。事实上，在此次纠纷中大出风头的第84号海监船，就是中国最先进的执法船之一。派出第84号海监船到达现场的不是中国海军，而是受命保护中国专属经济区的中国海监总队。
北京对非军事海上力量的发展，说明中国采用兼顾式的方法管理本国的航海环境。在涉及领土的冲突中，使用非海军力量保护中国在亚洲海域的海事主张是一种巧妙的、系统的策略。对中国而言，最重要的是，这个战略巧妙地扩大了东盟内部早就存在的裂痕。克劳塞维茨也许会对此赞赏有加。
第一，使用类似海岸警卫队的机构强化了中国的外交口径。利用军舰轰走菲律宾船只会暗示中国接受它正在争夺其他国家宣示主权的领土的这一说法。而派遣执法船只，则正好实事求是地显示中国正在监管主权水域。在外交人员谴责东南亚政府侵犯中国领土并违反了中国法律的同时，中国船长可以和外国船只进行对抗。此外，依靠非海军船能让北京部分避免实行炮舰外交的指控。中国宣称：这根本不是外交事件，只是常规执法。
第二，中国和东盟之间不均衡的实力对比导致了更温和的处理方式。北京派遣了轻度武装的民事船只就能对抗那些海军实力几乎算不上海岸警卫队的海上对手。在大部分情况下，中国海军的加入会使得实力变得十分悬殊。想像一下，如果新闻头条上显示中国一艘顶尖的护卫舰或驱逐舰和菲律宾一艘落后几个级别的军舰对峙，中国将会被该地区其他国家视为一个欺凌弱小的恶霸。
第三，使用非军事力量意味着可以避免事态由地区问题升级恶化。使用像中国海军的军事力量会使得任何小冲突变得国际化，产生中国最担心的结果。解放军射出的愤怒的子弹极可能激起地区性的抗议，同时还会引发民族主义的高涨。相反，低调的方式使得冲突保持双边化，且对中国极为有利。
第四，北京可以通过非军事船只对南海岛屿和水域的声索国施加低度而持续的压力。不间断的巡逻可以发现其他沿海国家海监能力的弱点并考验它们的政治决心。此外，让冲突保持在较温和的程度，让中国能随时根据战略环境做出相应的调整。
如果所有手段都不管用，北京还可以把海军作为民用机构的后盾。不像其较弱的对手，在黄岩岛和南沙群岛这些地方，中国仅需通过威吓就可以使事态紧张升级。事实上，仅靠海军的威胁就能让对手屈服。尽管五条龙本身杀伤力不大，但在海军舰队强大火力的支持下，它们在和平时期的巡逻可是意义非凡。马尼拉对此是深有体会。
未来趋势
考虑到非军事海上力量的战略效用，今后几年中国的海上执法力量肯定会持续增长。北京有望通过谨慎的方式达成目标，同时瓦解可能成立的任何联盟。这是非常厉害的海上外交，且成功的希望极大。美国及其东南亚盟友应该像关注占据头条的大棒一样，高度关注中国的小棒--那些不起眼的民用船只。
作者：詹姆斯·霍姆斯 吉原俊井/文 许媚/编译 来源：中道网
【相关信息】
作者：詹姆斯·霍姆斯（James Holmes），系美国海军战争学院战略学副教授，美国乔治亚大学公共和国际事务学院高级研究员，能源安全联合公司高级政治军事分析师；吉原俊井（Toshi Yoshihara），系美国海军战争学院中国海事研究所和亚太研究员研究员，曾任空军战争学院战略部客座教授，以及外交政策分析研究所、兰德公司和美国企业研究所分析师。两人合著有《红星照耀太平洋》（The Red Star over the Pacific）一书， 2010年被《大西洋月刊》评为最佳图书之一。
美国海军战争学院（U.S. Naval War College），是美国海军的诞生地，主要对海洋战争进行战略和政策研究，并将研究结果传递给美国海军的高级官员。
原文"Small-Stick Diplomacy in the South China Sea"，2012年4月23日刊登于美美《国家利益》（The National Interest）杂志网站。
http://nationalinterest.org/commentary/small-stick-diplomacy-the-south-china-sea-6831
